84.玉楼春(七)

..打坏了......”

  他似乎听见寿姨娘激动的声音:“我是......他不是......!我不愿意他是!”

  那天寿姨娘回来得特别晚,直接去了小佛堂。

  她又像那样,把头低得极低,俯首拜在佛前,这一次,她没有絮叨自己的罪孽。

  她只是那样俯首,一整夜。

  第二天,寿姨娘挨罚了,她教子无方,被罚了月俸,并跪在正房门口雪地里一个上午。

  太太淡淡的说:“姨娘终归是姨娘,何况,还是一个......”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去拉跪在寿姨娘旁边,一声大气也不敢出的程继灵:“儿啊。姨娘受罚,你是主子,何必跟着跪?”那声气如油腻鲜甜的糖,更加和蔼:“叫娘。”

  他有些惶恐地望了望门口的寿姨娘,又踌躇地望了望太太。

  太太很有耐心,看他害怕,正准备去扶他。

  寿姨娘却从雪地上忽地站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狠狠地,又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脆响。满堂皆惊。

  寿姨娘凝望着程继灵原来虽然红肿,但还能看到宛如菩萨身边美童子的脸颊,一下子变得不能看了。

  她便看着太太,一字一顿地对程继灵说:“叫娘。这是你亲爹的妻子,以后,你要叫她,亲娘。”

  这声亲爹,比石头还冷,这声亲娘,比石头还硬。

  她看着太太,太太也看着她。

  他被打的哇的哭了,一边哭一边喊:“亲娘,亲娘!”

  太太的脸青了。

  她叫寿姨娘:“婊/子!”她手指着外面的雪地:“婊/子的儿子!”

  于是寿姨娘带着略微的轻松,带着他,头也不回地跪回了雪地上。

  那雪地真冷啊,他冷得浑身抖。渐渐地,冷得麻木了,热度不知道从哪里升了起来。

  只是那热度越升,头便越昏昏沉沉的......

  寿玉楼睁开了眼睛。

  这行宫的地下牢房的稻草早就臭了。腐了。

  他抚摸着发热的额头,强撑着发昏的头,扶着墙站了起来。

  怎么会梦到这时候的事呢?

  牢门前忽地挤着一张女人的脸,满是仇,满是怨,他一怔,凝神定睛,才看清,这是叶修文的妻,王氏。

  她望着寿玉楼,咯咯直笑:“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郎君与你自启蒙的时候,就认识了,你都狠得下这个心!”

  寿玉楼没有说话。

  她还在兀自笑着,笑着笑着高声尖叫起来,恶毒地诅咒:“你这个婊/子的儿子!你是谁的种啊?你娘谁没睡过?你爹睡她,你嫡母睡她,你爹在朝廷之上爬得那么快,是不是因为大半个朝廷都睡过你娘啊?”

  她咯咯地笑:“说不定你还是个皇子呢?”

  看守地牢的一个义军军官走过来,连拖带拉地,把她劝走了,又折回来,压低声音:“寿先生......她疯了,您不要在意她。您,您还要点什么?我能的,我都......给弄来。

  这个军官有点眼熟,又叫他寿先生,大概,是曾经他办的识字学堂里读书过。

  寿玉楼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他说:“我只要纸、笔。”顿了一顿,“你是姓孟?我还记得你......”

  “对!对对!”年轻军官有些不好意思,“您居然还记得我......”

  “我教过的学生,我都记得。”寿玉楼的声音渺远了许多,忽然带了几分温情:“倘若你还记得我教过你几个字,就帮我一个忙吧。帮我把写完的信,带去给......给鸿飞。放心,不是什么机密东西,只是关于我平生的一些著作的托付而已,你不放心,也可以先看过。”

  军官霎时有些难过:“我怎会不放心?您......您,您不该在这里的,我其实不相信的,我们不少兄弟姊妹都不相信的......”他语无伦次,半晌,才擦了擦眼角:“您放心!信我一定带到!”

  地牢里又安静了。

  从铁窗里射进阳光,照在那案板上,寿玉楼提起笔,神思倦倦。启蒙?哦,启蒙。他是启蒙的时候遇见的叶修文......

  那启蒙是什么时候呢......昏昏沉沉的,终于熬不住了,趴在了案板上......

  他启蒙的时候是七岁。

  哥哥们骂他,叫他“婊/子的孽种”。

  寿姨娘虽然生了他,却很少总是待在佛堂子里。很少亲热他。

  程继灵长到这么大,只在后院里关着,从来没有见过爹。

  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回去发起高烧。

  他才第一次知道生命里还有个父亲——烧好之后,遥远到仿佛在云端的父亲,叫小厮带来了一个消息,说要他进学去。

  一个仆人正在搬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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