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道人与小道童说话声音很低,在这么吵杂的地方,即使是孟戚也没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们交谈的时候并没有捂住嘴,孟戚能辨出大意。

  墨鲤原先准备跟踪藏风观给青乌老祖的报信人,既然这个道人不打算卷进这次风波,盯着也没用。

  “今日在城里做法的道士、和尚、神婆,零零总总有三四十人,只有这个是官府请来的,藏风观果然在雍州地界上影响巨大。”

  孟戚评断完了,也不做决定,反而问墨鲤,“大夫,我们接下来去何处?”

  “皇陵。”

  筇县很小,可是它很特殊。

  这里是齐朝皇帝陆璋的祖籍,据说还有一些陆氏族人住在这里。

  齐朝坐了天下,这些族人并没有跟着鸡犬升天,反而战战兢兢地生活在县城外的陆家庄里,庄子附近就是齐朝修建的皇陵。

  皇陵有很多驻军,除了陆氏族人,寻常百姓不许靠近。

  所以这些陆氏族人日子过得很苦,跟守陵没什么两样。

  还不能抱怨,因为皇陵目前迁入的都是陆家先祖,给祖先守陵,谁敢埋怨?

  “陆璋为什么要这么做?”墨鲤好奇地问。

  毕竟从孟戚口中,陆璋是一个很要面子的皇帝,虽然他是篡位的,但从来不忘拉一层遮羞布。起兵造反打的旗号是楚朝帝王刻薄寡恩。

  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实际上把事做绝的是楚元帝,后来的楚灵帝对大臣虽然不好,但是绝对是对得起大将军陆璋的,否则陆璋自己再努力,也没法在三十来岁就拿上大将军的令符。

  陆璋故意把事情弄得模糊,百姓能知道什么,他们只知道茶馆里说的话本,只知道平定天下的靖远侯死得莫名其妙。

  据孟戚所说,陆璋做了皇帝之后,设锦衣卫暗属,限制武将的权力,表面上对臣子十分宽容慷慨。

  金银珠宝不说,连灵药也说赐就赐,刘澹就是这么被孟国师盯上的。

  “他这么喜欢做表面功夫,却把陆氏族人软禁起来,明眼人很容易看出问题,他也不顾,这是跟家族有仇?”墨鲤边走边问。

  竹山县的百姓,连皇帝姓什么都闹不清楚,自然也没有关于皇帝的秘闻可说。

  这年头,宗族的势力很大。

  有的村子是祖上逃难聚到一起的,彼此通婚。

  有时候一个村子只有一个姓,彼此都有血缘关系,宗老说的话,比官府都好使。如果有人背离宗族,无论他有多大的理由,在世人眼里都是不孝不忠之辈。

  连自己祖宗都不认的人,连血亲都不照顾的人,谁还会信?

  “老师说,这都是谬论,越是这样的宗族,越容易出阴暗之事。”墨鲤回忆着说。

  秦逯是很矛盾的一个人,他是秉持礼数的君子,也是蔑视陈腐的人,对秦老先生来说,礼节是修养,不是铁链。世人不应当把自己束缚在那些条条框框之中,人云亦云。

  孟戚背着手,一边观察着路边的江湖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大夫猜得不错,陆璋与他的宗族不止有仇,还是有大仇!”

  “愿闻其详。”

  “他年少投军,在边关得了军功,得了提拔,一步步混到了京城……”

  孟戚说到一半,不禁停下来评断道,“这经历听起来跟刘钱袋差不多,难怪陆璋对他青眼有加。”

  “我们还有钱。”墨鲤委婉地提醒孟戚不要总是记挂着别人的钱袋。

  “钱嘛,谁会嫌多呢?”

  孟戚说着,颇有深意地道,“我查过刘澹的出身,他家中虽然贫苦,父母早亡,亲属也依靠不上,他又想出人头地,只能投军,博个富贵险中求。比起刘钱袋,陆璋少年时期就惨多了,楚朝当时几乎没有外敌,拼死拼活也赚不了太多军功,如果不是后来娶了上官的女儿,未必能挣扎出头,熬到被楚灵帝入眼的官阶。”

  他们出了筇县的城门,往东二十里,远远可以看到一座牌坊。

  “事情就要从这座牌坊说起了。”

  陆璋的父亲早死,母亲被逼上吊自尽,陆氏族人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好文章,然后上报给官府说是自愿殉夫。

  这么做既可吞没女子的嫁妆,失孤失恃小儿的田地财产,还能为族中赚得一块贞节牌坊。

  贞节牌坊的作用是什么?

  官府的嘉奖不止是一块摆着好看的牌坊,同时还会减这一族的税银或徭役。

  “……简而言之都是钱!筇县陆家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孟戚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非喜非怒,像是早已见多了这样的惨事。

  墨鲤深深皱眉,不解地问:“难道没有人揭穿?”

  “历来都是有些底子的家族才能这么干,因为不仅要吹嘘“节妇”的德,还要说一说她早死的丈夫多么杰出,读书很好,做人通达仗义。

  “再雇了人在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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