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月,《抗日联军统一建制宣言》公开发表,这标志着,东北三省的抗日武装在工产国际和中国工党的领导下,由零到整,形成了统一的编制,有了主心骨和风向标。
消息一出,民众振奋,就是各界爱国人士自发募捐捐赠了一批物资,主要是大洋、药品和衣物,打算送往东北,支援物资奇缺的抗联。
上通航运——妙芳设立的航运物流公司虽然不如那些外资的国际公司资本雄厚,但背靠青帮,又与国党交好,敢接别人不敢接的活,迅速扩张,吞并了一些经营不善的同行,很快就在上海异军突起,五年时间,就成了民营航运中的佼佼者。
上通航运不仅承接了这个单子,而且不收取一分费用。
妙芳做了详细的计划,打算船先到海参崴,一部分物资下港,支援黒省的抗联队伍,然后南下,旅顺已经被日军经营得铁桶一般,还得想办法在丹东附近找个小港或者通过小船转运的方式把物资送到队伍手里。
“武汉,香港,台湾我都跟船去过的,东北而已,我怎么就不能去了?”妙芳犟着说。
“国家兴亡,固然匹夫有责,但东北沦陷,那里到处都是日本人,要是出点事,可没人能护你!”杜镛苦口婆心地劝,“你一个女孩子,再有心也不必亲自去的,我让你学武术格斗和射击,是让你能有力自保,而不是非要陷自己于险境!”
杜镛早年因为立场和国党更为亲近的缘故,与工党结下了仇,可是抵御外辱,支持抗日,他在爱国大义上从不含糊,这批物资就有五分之一是他捐出的,可是对于妙芳对于亲身直面战场和杀戮的蠢蠢欲动,他并不赞同。
妙芳低着头不说话。
这个小囡真是太倔了,杜镛头痛不已,他早几年就知道,妙芳看起来乖乖巧巧,实际上主意大得很——所以才和那个王雅樵臭味相投——两人都从师生混成了忘年交。
如果他知道妙芳如此执着,正源于不久前亦师亦友的王雅樵的一封来信,说“国家危殆,莫学‘莱阳老瘪三’偏安一隅,当以天下为公”,会不会在心里给这个又恨又怕的暗杀大王再添上一笔。
最后当然是杜镛拗不过程妙芳。
到海参崴的行程很顺利,和工产国际的人接上头之后,物资很快就交到了黒省的队伍手中,可日军在辽省沿海布防严密,再加上整个朝鲜半岛都已经落入日本人之手,之后的丹东行就几番波折了。
第一次,船想要按原计划趁夜入港,没想到刚好遇上日军戒严,严查沿岸大小埠头,这艘船虽然有正式的公司和登记,却没按预定航线行驶,换言之,就是不该在丹东靠岸,后来船在渤海附近徘徊了两天,又差点引起日本海军军舰的注意,不得不暂时到天津港靠岸,经过再次联络后,船最后乘着夜黑风高靠在庄河附近,终于接上了头。
物资下船,程妙芳也跟着下了船。
夜色里,各个小队如蚂蚁搬家一般,带着物资四散消失在夜色里,唯独有一支小队的队员们很不满意。
“我说队长,我们来接收物资,怎么还接收了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啊?!”
“说话客气点,这是客人!”队长老马又压低声音说,“上级指示,上海那疙瘩来的,估计没几天就该受不了苦要走了,忍忍吧。”
“别闹大小姐脾气,把我们一秃噜都给折进去了。”
“呸呸呸,乱说!”
妙芳翻了个白眼,悄悄话有本事不要说这么大声啊。
她心里十分不服气,觉得这两辈子,自己都不是娇惯着长大的,还怕吃不了苦?
后来她才知道,是真的苦,战斗环境恶劣,没有后勤,军械和子弹,就全靠缴获,吃穿也得自己想办法,冷了,就扒鬼子的军大衣和大头靴穿,在乡下林子里还好些,靠打猎不太饿得着,有时进了县城,只能忍饥挨饿。
她原来是个性子淡漠,喜怒总不形于色的人,到了这个世界,除了最初的惊慌,也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在这里,她却觉得自己成了哭包,长途奔袭追不上队伍,哭,吃着雪当喝水,哭,吃着拉嗓子的粗粮,哭,第一次杀了鬼子,哭,给队友包扎伤口,哭,队友给自己包扎伤口,哭,每当有战友牺牲,她还是哭。
可她哭归哭,却有一股倔气,擦干了眼泪,该走还是走,该吃还是吃,该射击的时候,也绝不迟疑,让原本心里有想法的大家都刮目相看。
难得的闲暇时,大家爱逗她笑她:“咱们这丫头有俩好,枪法好,哭得好。”
队里只有她一个女的,大家都把她当成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而且妙芳确实是吉祥物般的存在,她带来的药让小队的因伤减员大大减少——刚去的时候,她背了一个背包,谁都不让动,有人受伤了,就假装从包里拿出药来,绷带酒精消炎药之类的用得最快,她还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学会”了打针和缝针,慌乱中也顾不上什么剂量,估摸着用,就这样,即使百般俭省,不过两个月,她的药箱就空了小半,这“一背包的药”也该见底了,她正想用什么办法,去哪里晃一圈,作为补给药品的借口,一场敌我数量悬殊的歼灭战就开始了。
他们被堵在抚顺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边战边退,最后退无可退,只能依靠恰好起伏的一道沟坎,坚守阵地。
日军几十人,小队只有十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重伤员。
在密集的攻击中,就算是程妙芳弹无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