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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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夏,法国戛纳,明家度假别墅。
“你和杜先生到底商量了什么?”明楼问。
这一辈人的经历都足够精彩,但却很少聊起过去,因为那里的回忆都太过沉重,今日,是一大家子人难得聚齐,聊天说古时程妙芳不经意提起。
“对啊,”明台追问,“你们说了什么?”
明台的头发已经花白,这二十多年,他受了不少苦,岁月的痕迹已经爬上了这张帅气的脸庞,可那双眼,依然灵动。
明镜和明诚也十分有兴趣。
大家,特别是孩子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期待百倍。
曾经叱咤上海滩的青帮早已消散在时光的长河里,杜镛已逝,从孤儿院到杜生手下举重若轻的人物,程妙芳当年是如何“发迹”的,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其实也没什么。”程妙芳笑笑。
也算是阴差阳错,因缘际会吧。
她给杜镛画了一个大饼,最初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庇护,求一个被压榨得少一点的机会。
其实这个大饼,如空中楼阁,画得妙芳自己都心虚。
阿曼达走了,孤儿院散了,房主自然要把房子收回,不过曾在孤儿院帮忙的那位婆姨心善,肯将自家租的房子的一个单间借给他们六个孩子暂住一段时间,可是吃穿总得自己挣吧。
妙芳芯子里是个成年人,自然有些责任感,自己要活,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余孩子们饿死,她看中的是送报送牛奶的工作。
若将送报和送奶的工作一起接了,虽然辛苦,一个街区两个人便可转起来,到了上半晌,还可以在弄堂口摆个小摊子,兜售报纸和香烟,一个小箱子打开来,还有些针头线脑什么的,一天下来能混个温饱,只是租界虽然较县城太平些,也总有地痞来收个保护费什么的,她知道,如能得杜镛一句话,他们就能过得下去,过几年再大些,可以自立了,她也就了了这份操心了。
她早就打听过,杜镛此人心狠手辣,交际广泛,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既做百货和货运之类的正经生意,也做赌场、鸦片、舞厅这些不正经的买卖,但他又极为慷慨,各种慈善募捐都毫不吝啬,还定期定时会向困苦百姓发放米面和避暑药品。
她拦住杜镛,多少是厚着脸皮说的:“那些地痞们在我们身上搜刮的油水,几个月还不当先生您一顿饭,您舍了这几个钱,也当结个善缘,我们还小,不会引人注意,这片地头我们盯着,来了什么人走了什么人,有什么大事儿,您也能及时知道。”
杜镛先是一愣,然后哈哈一笑:“你这小囡,有点意思。”又说,“这好办。”他招招手,叫来一个人,吩咐了几句——妙芳后面来才知道那是杜生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高鑫宝。
高鑫宝跟着杜生鞍前马后,杀人如麻,贪财如命,诨名称滚刀肉,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对杜生言听计从。
这以后,六个人的小本生意果然没有人来打扰。
于杜镛而言,这不过是件极小的事,芝麻点大的生意,地痞收的那一星半点儿保护费,多半都是落入他们自己的口袋,再说他有点儿侠气,妙芳敢来找自己,还能不卑不亢,侃侃而言,他特别喜欢这样有胆子又聪明的人,所以收集消息这事他也是听过就算了,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他有派人关注着这几个孩子,后来几次听到的消息让他对这个小囡更感兴趣了。
其实,送报送牛奶的工钱很微薄,妙芳却让孩子们认认真真地做,出工虽早,必要穿得整整齐齐,把手脸弄得干干净净,若恰好碰到主人家,必要笑着问声好,孩子们瘦弱又乖巧,有些主家便会随手给一点钱,是时候是几毛,有时候是几块,街区里走上半圈,隔三差五总能地有额外收入进项,挣得比正经的工钱多得多,再加上摆的小摊子,几个孩子渐渐不仅可以吃饱穿暖,还能正经出钱将现在住的那个单间租下来了。
真正让他改观的,是这小囡真的送来了一个有用的消息。
民国十四年五月,上海某日资棉纺厂的资本家借口存纱不敷,故意关闭工厂,停发工人工资。场内工人与资本家论理,要求复工和开工资,日方非但不允,还向工人开枪射击,打死一人,打伤十余人。
消息一传出,上海各界都极为激愤,掀起了全民反日运动,这便是六月上海工人大罢工的序幕。
工党组织了以“反帝国主义屠杀中国工人”为中心口号的罢工和□□示威,遭到了公共租界英国巡捕的残酷正压,参与□□示威的工人和学生死伤惨重。数方集结,希望联络绅商学工各界做正义的声援,决议在九亩地召开民众大会,于是成立了民众大会筹备组,国党请杜镛登高一呼,广为发动,杜镛当时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一定尽力。”
他取消了所有应酬,不顾帮中一些人的反对,调派人员,一是发动人员积极参会,而是尽力维护会场秩序,三是尽量保护与会的领导者,并赞同和支持大会的决议。
民众大会的前一天傍晚,妙芳突然跑到大公馆,说有急事要见杜镛。
“你有什么事?”杜镛在小厅见了她,笑眯眯地,语气却有些压迫,“你要知道,我最近很忙。”这种时刻,如果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未免太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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