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口会放着一个提篮,里面是包着襁褓的幼儿,周围好心的婆姨也会领来街上迷失或被遗弃的孩子,有些是生着病的,有缺陷的,也有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上海几次大规模的罢工运动后,院里总会多几个伙伴,走失一两个,父母寻回三四个,病死五六个,成年后离开七八个,如今还有十三个。
孤儿院里面的生活清贫而单调,但是比起外面混乱的世界,实在称得上是桃花源。孩子们每天早起先洗漱、祈祷、唱歌,吃完早饭,阿曼达修女会教大家法语和算数,另一位阿奈修女原是苏州人,小时候学过些《三字经》、《千字文》,受洗时取了教名叫anais,会教大家认识几个字,到了下午,大家一起做手工贴补捉襟见肘的境况。
这世道,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饿着肚子,大家都已十分感恩,孩子到了十五六岁,便自寻门路,或做苦力,或做学徒,或做散工,自然而然地离了这里,若偶尔多挣几个大洋,也递给修女嬷嬷几块,多数的孩子这么过了几年,也许成了家,也许离开了上海,便来得越来越少,渐渐失去了消息。
没有人发现这个身体换了个芯子,孩子们注意不到,修女嬷嬷虽然慈爱,但光是维持整个孤儿院的日常就几乎耗尽了她们所有的精力,只是觉得妙芳是个内向安静的孩子,头部受伤醒来之后做事利落起来,性子却变得更加内向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身体本身的影响,陈淼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尽管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高铁,没有随处乱窜的小汽车和电瓶车,没有抽水马桶和塑料袋。
直到有一天,小米生病了。
小米是修女嬷嬷在街角捡到的,来的时候约莫还没到一周岁,也许是因为是女孩,也许是父母实在养不起,就抛弃了。吃不起牛奶和鸡蛋,修女嬷嬷就用米糊把她养大,偶尔开一罐子炼乳,就是极奢侈的事了,大孩子们再馋也都会懂事地留给最小的妹妹。
小米一天一天长大,如今六岁了,乖巧,懂事,可爱,贴心,是院子里的开心果,修女嬷嬷最疼她。
先是感冒,咳嗽,接着很快高烧不退,小脸蜡黄,呼吸急促而微弱,原本就瘦小的身体更瘦得只剩骨头,医生来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晚了,是肺炎。”索性也药也不开了。
肺炎在这个医疗手段落后、没有抗生素的时代是重症险症,甚至是不治之症。
大家都哭了。
小米还小,不会做手工,但她也不会跑到一边去玩,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递剪子,或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偶尔抬头的时候,她就会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叫唤:“芳芳姐。”
一个小小的感冒,一个小小的肺炎,要是……要是有消炎药和退烧药就好了!陈淼捏紧拳头,这落后的时代!这该死的时代!这连青霉素都还没诞生的时代!
突然,她惊呆了!
那两个随她滚落山崖的急救药箱!
眼前的场景分明没变,耳边依旧是大家的哭声,可是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了那两个药箱,自己还能透过箱子,清晰分明地“看”到药瓶药盒上的每一个字。
退烧药!退烧药!消炎药!消炎药!
找到了,布洛芬和头孢。
狂喜之后是深深的沮丧,存在于脑海里的药,不就是镜花水月么!
如果能拿出来就好了!
念头浮现的瞬间,手心里竟然多了点什么,她低头一看,心跳狂飙!
药盒!药盒!药盒!
可是众目睽睽,要怎么解释药的来历?
她咬咬牙,跑到厨房,拿出药,又犯了愁,自己来了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这药有没有过期呀,不过光看日期,要过期还得九十几年?这不是儿童专用药,孩子应该怎么吃?剂量要用多少?……哎呀不管了!
估摸着掰出两颗药,瞅着手里剩下的药盒又犯了愁,要藏在哪里才好?要是能放回去就好了。
这么想着,药盒又不见了,脑海的药箱里多了两盒开封过的药。
我艹,这算是随身空间吗?!随身药箱?!
喃喃着骂了句粗话,脑海一瞬间闪过千万个念头,这几个月来真实感愈来愈多,现在那荒诞的虚无感又涌上心头,不是真实的世界吧?也许真的是一个梦,自己小说看多了,才会幻想出这么离奇的情节吧?还是被弄进什么全息扮演游戏里来了?
算了,不管是要通关也好,梦要醒也罢……她冲出厨房,冲出院门,在弄堂里狂奔了好一段,跑到自己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才冲回孤儿院。
“药!药!”她一头一脸的汗,发丝贴在脸上,朝阿曼达修女张开手,手心里是两颗潮乎乎的被汗沁湿的白色药片。
大家都看着她。
“芳芳……”
“我、我求了好久,诊所的护士私下里给我的,说是还没……还没经过什么人、人体实验的新药,吃死人概不负责!”她祈求地看着修女嬷嬷,“小米这状况,也不可能更坏了,不管怎么样,试试吧!”
药片好容易才喂下去。
大家都看着昏睡的小米,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奇迹,又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大家摈着呼吸,鸦雀无声,度秒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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