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三个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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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了, 天空被墨色肆意地浸染着, 弯月躲在稀薄的云层后，露出绰约身影。白日里的炎热被夜色搅散，空气中多了几分浅浅的凉意。

  不同于往日的安静, 今夜里的街头还十分的热闹。

  世俗界一年一度的灯会正是今晚，山下小镇还沉浸在喧嚣欢乐的气氛里。长长的街道上灯火辉煌, 五花八门的彩灯悬挂在屋檐下, 繁星一般点亮了沉寂的夜色。人群熙熙攘攘的，在绚烂灯火的照耀下像一条延绵不绝的溪流，漫过数条长街。

  今朝对灯会并没有兴趣，倒是今夕这个外来人口有些想感受一下, 他便跟着她一起来了。

  他手里拎了盏精巧的兔子灯, 趴在今夕肩头上, 眼帘半垂神色漠然，眼前的一派喧闹繁盛跟他完全隔绝开来。

  今夕察觉到怀中小孩的沉默，偏头撞了撞他脑袋：“檀檀。”

  “恩？” 今朝扫尽面上的冷淡, 侧过脸看她, 灵秀的小脸被灯火映上一层暖暖的橙色，他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啦，师父？”

  “是困了吗？”

  “不困。”他单手抱着她脖颈，摇摇头，指指周围的花灯，嗓音软软糯糯的, “就是晃花眼了。”

  今夕抬手捂在他眼上：“闭眼休息会儿。”她环视了一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河边，“檀檀还放河灯吗？不放我们就回去了。”

  她手掌细腻且柔软，覆上去让他觉得很舒服，手指就搭在他眼角，蜷舒时撩着他的睫毛，温暖柔和的触感顺着皮肤延伸，和着浅浅的痒意一下下拨弄着心弦。

  今朝颇觉惬意地眯了眯眼，思索了片刻后答道：“要的，师父我们去放河灯。”出都出来了。

  今夕妥帖地护着怀里的小孩，避开拥挤的人群走到了贩卖河灯的小摊面前。她松开捂在他眼前的手，把他放到地上，等他站稳以后指着摊子上一堆花灯对他说：“檀檀选吧。”

  “嗯呐。”今朝把手里的兔子灯递给今夕，一手牵着她衣角，满脸认真地挑选着。

  “师父，你看这——”

  “呀，庄主、少庄主！”

  两道童音压在了一起。

  被打断了话的今朝捧着一盏青绿色的荷灯，转头看向声源处。

  南枝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拎着盏鲤鱼灯朝他们挥手。她眉开眼笑，穿过人群，拉着旁边的人就大步走了过来。

  “您也来看灯会啊，真巧。”她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今朝这回没看她，而是看向了她身后的青年。

  那青年书生模样，五官很是清秀，乌黑的头发被精致的白玉发冠束得整整齐齐的，一袭白衣更衬出他儒雅温和的气质。

  他被拖拉着走过来，低头看着雀跃起来的南枝，在轻声跟她说着什么，神色显得有些无奈。

  分明是很能博人好感的模样，却让今朝差点捏坏手里的东西。

  不喜欢南枝是因为她品行太差，而眼前这人，他的存在就让今朝很讨厌。

  他是南枝的舅舅——烦。

  他喜欢今夕——很烦。

  他随时在她面前出现——烦得恨不得杀了他。

  上辈子今朝不愿来灯会，今夕也没来，所以根本没想到会在灯会上遇到南枝和江行晏。在他的记忆里，分明要几年后才会遇到他。

  今朝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行晏，江行晏的目光却尽数落在了今夕身上。

  今日出来的时候，外甥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庄主这样、庄主那样，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方才，在听得南枝兴冲冲的招呼声时，他就看向了那边的女子。

  容貌年轻漂亮的女子提了盏兔子灯背水而立，她一身水绿色的衣衫，漆黑如墨的长发在尾端用一根发呆松松地束着，整个人被包裹在暖黄的光里，像是从湖水里走出的精怪，美丽且灵动。

  她眉眼含笑，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孩童，一颦一笑都在他眼里扎了根。

  看着江行晏略隐隐发亮的眼眸，今朝眼神一寸寸冷下去。灯光下，他脸上蒙着暗沉沉的光影，妥善地藏住了快要溢出眼眸的杀意。

  他抚平河灯上被捏出的褶皱，极力压抑着躁动的灵魂之力，不再去看对面的两人，转过身继续挑灯。

  江行晏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杀气，但他循着那轻微的波动看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只看见小小的孩童在认认真真地挑选着河灯。

  他拧了拧眉，复又觉得或许自己是感觉错了，很快便放松了下来，收回了目光。

  今夕微笑着同喜滋滋的南枝打了个招呼，注意力便放回了自己徒弟身上，不再多说什么。

  南枝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眼神一黯，暗自捏紧了自己舅舅的手。

  “南枝？”江行晏拍了下她头，神色有些疑惑。

  南枝没回他，而是撑着笑脸问今夕：“庄主，您是要放河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