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好在相处了这么久唐翊仿佛知道他的心境,竟也从不再冷落他,便是在外头忙上什么事,或是遣人送来些外边的新鲜吃食,或是看到家中买卖的什么新鲜东西想起来他来,有时候是新写的诗先送来给他看,又或者有时候就是算准了他要干什么缺德事打发人来提前嘱咐他。他嘴上不说,心中却十分受用,总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是在唐翊心上的,这种感觉他也是从未体察到过的,他有时想起便禁不住一阵欢喜,再过一时又迷糊起来,茫茫然似有所失。

  如此消磨岁月,刘衍反觉忙忙碌碌,转眼又是冬至大节。京师自来最重冬至,便是那些穷些的破落户也要在此日更换新衣,备办饮食,祭祀先祖,走亲串户互相庆贺,热闹繁华堪比年节。民间如此,宫中和诸王府中自然愈加热闹,刘衍再懒怠也免不了要进宫朝觐,跟着皇上往太庙祭祀,次后又是郊祭一日,再之后一日便是宣德楼领宴,看皇上大赦囚徒。这都是老故事了,简直要把个郡王拘束死了,唐翊和刘子墨虽也都在,却要站在百官之列中,两个人官位不算高,排班的时候难免远的王爷都看不见人影。

  冬至大节整整三日才算过完,刘衍干这些事比打猎还累,冬至一过便任是谁请都不去,只在自己的容易堂里歪着读书,躺着看唐翊替他处理各种文书信件,预备年下孝敬宫中和各宗室长辈的礼物,替他听刘茂安带着的一干家人回话吩咐差事,时不时的还有唐家自己的家人来回话,忙得唐翊一刻也不得闲。苏小宛这一病虽说已大好了却是病去如抽丝,听说精神头大不如从前。刘衍虽然很怵那丫头,但权衡利弊,早派了太医去唐府里,对外只说是唐翰林的夫人病了。

  窗户外头落了几点雪,刘衍拿着书读,却渐渐出神,耳朵里听着唐翊跟各样人说话,深感他思维敏捷,要言不繁,三言两语所有听的人便都能明白了,便是下人接差事也容易,有些人在他眼里瞧着实在是蠢,谁知被唐翊使唤办差竟都不太出错了。他在榻上默默望着窗棂上的雪光,手里的书渐渐低了下去,唐翊跟人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大约以为他睡着了。

  刘衍知道自己若是说没睡,唐翊就要猜到他心绪不佳了,难免又要寻些开心事来哄他,可他今日不知怎的竟也提不起兴致来,干脆合上眼睛不动。听见唐翊唤了婢女来给他盖上些,又吩咐外头回事的散了。接着就起身走出门去,大约是坐泛了,去外头赏雪去了。刘衍闷闷地躺着,不多久又听见有人踩着雪进了院子,隔着窗子也听出来是刘子墨的声音。他来的很急,说话的声音也较平时高了许多,刘衍就知道必定是外头又有什么大变,他这人虽也聪明不在唐翊之下,但却是机变有余,沉稳不足。

  果然唐翊出声压着要他悄声,两人就在廊下低声说起来,刘衍却也听了个大概,再也躺不住了,转身坐起来,随手把手里的书摔到一旁。

  外头的交谈声一顿,唐翊先转身绕到门口进屋来,刘子墨跟在后头,一面还在掸着身上的雪。两人都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刘子墨先开口道:“王爷这是跟谁生气?”唐翊却蹙起眉头,转身挥手让听见动静赶着进来伺候的丫鬟都出去。

  刘衍看着唐翊,只觉得他似乎又猜着了自己心中所想的。

  刘子墨径自去烤火,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唐翊似乎在沉吟什么,带着些犹豫地望向刘衍,刘衍心中一烦,避开了他的视线,猛地站起身,心中只想着要出去迎着风雪骑马。唐翊一怔,那一瞬间他仿佛瞥到了唐翊脸上的错愕,接着他就被唐翊挡住了去路,“王爷坐下吧,外头的风雪眼见的越来越大,此刻出去骑马仔细摔着了。”

  这回轮到刘衍愣住了,也不知道他从头到脚到底哪里写着的“要出去骑马了”,就这么被唐翊抓包。刘子墨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倒是抬头瞥了一眼,也只不过给了王爷一个挖苦的笑脸。唐翊伸手在他腰上推了一把,半是哄劝半是强迫地让他重新在榻上坐下,他心中的气倒消了。

  刘子墨早在西边熏笼上找了个地方坐,唐翊素来不畏寒,只在东边椅子上坐着,拿了火筷子在火盆里慢慢拨那红罗炭,两人一左一右地围着他。唐翊又对刘子墨说的,“郭大人这几个月不是一向病着么,连王爷的课都荒疏了。”

  刘子墨一笑,“是病了几个月,大约刚能从炕上爬起来就忠心发作去给陛下上书变法之害了。”

  以刘子墨的脾气秉性自然不喜欢老气横秋的郭世襄,一个是少年成名的翩翩秀士,一个是动辄之乎者也的腐儒,合不来是不言而喻的。便是唐翊对郭世襄,虽然敬他治学严谨,但别的也就说不上了,所以倒也不觉得刘子墨无礼,接着说道,“可郭大人当日得罪王爷,是太子不惜触怒中宫,竭尽全力才保下来的,此时太子要把他远远地贬到穷州恶郡做官,就不怕旁人说他……”

  唐翊话到这里,顾及到王爷大约不愿意听到人心叵测,便收住了。

  刘子墨却不在乎,直说道,“旁人自然要说太子爷小性,出尔反尔。说他前次触怒中宫不过是为了欺世盗名,此刻轮到自家不自在了,他就不说郭世襄是大儒了。”

  “太子立志要革新,郭大人此时串联大臣联名上书劝谏皇上不要变法,也实在是不给人留余地。太子对他不讲情面大约是要向朝野表明自己变法之志不可动摇。”唐翊说道。

  刘子墨说道,“世上哪有这么恶心的事,我素来知道郭大人天生的神技便是`不识时务`,可他已为王爷之师,怎么就不想想有了这重身份,会让多少人以为这是王爷的意思?这时候不知多少小人已经挑出来在皇上跟前挑拨了,太子身边那干人更说不上全是贤人,太子自己心中此刻是不是有想法也是难说。反过来郭世襄串联大臣上书,太子要拿他立威,可真是立个大威风,直接扫了王爷的面子,难道丝毫不招人怨?”

  他一口气说完就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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