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记 十五 曹丕三路伐吴上篇
刘孙两家此战,战略眼光相当不错,很适合辅助曹休。本来最有威胁的魏将理应是在合肥之战中“威震江东”(注22)、“虽病,不可当也,慎之!”的智勇双全之名将张辽,不过这五子之首正如孙权所说,已病了,顺流至广陵郡的海陵县(注23)但并无渡江,最后还死于江北的江都,所以这战魏方的主帅是曹休和领兵渡江的臧霸。
曹休其人远非日后石亭之战时朱桓口中的“非智勇名将”,他以亲戚见任这点不假,因为正如前述,曹丕要用宗亲和亲信来控制军队,但非名将这点就绝对不是了。之前的袭芜湖可能会被说是不过小战胜利,但更之前的下辩之战,曹操对他说:“汝虽参军,其实帅也。”曹洪闻此令亦委事于曹休。他看出万人敌张飞不过是虚张声势,无法断己军之后路,更可以趁他们未集结前先破吴兰军,结果蜀汉的两个名将张飞和马超就因为被曹休先破吴兰,被迫退兵。
曹休之勇虽然看不出,但领兵打仗的能力还是有的,再加上曾用兵扬州,也称得上是适合的统帅人选。何况还有在吕布军和打濡须时合作多时的张辽和臧霸为副(臧霸对吴的功绩,见前文)。
吕范则领五军迎击,吕范征战时间不短,但基本上都是从征为主;陆机后作《辩亡论》,其中一句是说:“政事则顾雍、潘浚、吕范、吕岱以器任干职。”他们虽然都是能文能武,但打仗还不是其所长,所以这路吴军,主要是靠吴人水战的优势以及其副将全琮、徐盛开战时天公造〔美〕,十一月长江刮起大风导致“(吕范)诸船绠绁断绝,漂没着岸,为魏军所获,或覆没沈溺,其大船尚存者,水中生人皆攀缘号呼”,像吾粲与黄渊队所活者仅百余人,最终损失达数千人。吕范、孙韶等只好退守江南,幸好有从新市增援的贺齐助守。
身在宛的曹丕便诏敕诸军促渡,此时曹休不是再像延康元年那样从牛渚登陆,而是顺流至海陵,再从臧霸以前的豪语:“若假霸步骑万人,必能横行江表。”,遣臧霸以轻船五百、敢死万人袭攻京城(今江苏镇江),取得“烧攻城堑,杀略数千人”的战果(注24)。青徐水军早于建安十三年左右已经存在(注25),当时刘备已怀疑青徐水军能到达樊口,由此估计青、徐水军有一定的实力;臧霸所领的当是其青、徐本部。
《吴主传》云:“时扬、越蛮夷多未平集,内难未弭”,《吴录》则记载孙权日后对出使吴国的邓芝说:“山民作乱,江边守兵多彻,虑曹丕乘空弄态,而反求和。”再根据张泽咸先生和朱大渭先生推断“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以鲂为钱唐侯相,旬月之间,斩式首及其支党,迁丹杨西部都尉。”为黄武初发生的(注26);步骘在刘备败退后约半年内就讨平“零、桂诸郡犹相惊扰,处处阻兵”。从以上资料可以得知当时的山民作乱的确是牵制了部份吴军,造成了江边守备不足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如顾祖禹所言:“古来江南有事,从采石(牛渚与采石俱在江东,不过里许)渡者十之九,从京口渡者十之一。”(注27)可能这是这一原因,全琮先前等人还以为曹休又会像上次出历阳后取道牛渚袭芜湖,结果被臧霸“数以轻船钞击”成功奇袭“军营相望”的京城。
此后全琮“常带甲仗兵,伺候不休”、徐盛“收余兵以少御多,敌不能克”,终于又有数千魏军出江中,全琮、徐盛追斩魏将尹卢(也许就是与臧霸一样为青徐豪杰、魏东莞太守的尹礼尹卢儿;东莞郡曾经是徐州一个郡,故尹礼参战是完全有可能),杀获数百,大败后终有小胜。
他们二人也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全琮的耻见于前文所述的为曹休渡江击破;徐盛之丑主要发生于合肥之战,当时他为张辽军突击身受重伤,连牙旗也丢了(《太平御览》原文作牙并收录进牙部),败退期间还让潘璋斩逃亡的部曲使回战,这真让以“勇气以闻”的他尴尬(详见《贺齐传》和《潘璋传》)。
不过他们能以战功替自己翻身,总比因襄樊一战而降,弄至晚节不保的于禁幸福了,起码孙权还给予机会让他们翻身,不像曹丕那样令于禁北诣邺谒高陵,让他看见陵中的画“庞德愤怒、于禁降服之状”,最终惭愧愤恨,发病而死。正如司马光所说:“于禁将数万众,败不能死,生降于敌,既而复归。文帝废之可也,杀之可也,乃画陵屋以辱之,斯为不君矣!”(注9)这里也可看出曹丕和孙权在御将和气量上的高低。
至于孙朗(裴松之已推断出《江表传》中的孙匡实为孙朗)“违吕范令放火,烧损茅芒,以乏军用”这事(最后被孙权不称其为兄弟,终身禁锢)到底是发生在战斗的哪一个阶段,史料不足考证不出。
此役的战果肯定不是如《魏书》所引,曹丕其后的《丙午诏》所讲的“斩首四万”那么夸张,因为当时的吕范军也没这么多人,但日后孙资评彭绮的成事机会时引述:“昔文皇帝尝密论贼形势,言洞浦杀万人,得船万个,数日间船人复会”(注28),倒极可能是事实,因为事隔数年,资料得到整理;也和《吴主传》所言的洞口数千(一部份被吹至北岸的吴军为魏军所杀与俘虏)以及徐陵数千,合共一万,不太矛盾,反过来说吴军总阵亡人数不会超过一万。但吕范最初只是领五军迎敌,再加上像贺齐日后增援的若干兵马,伤亡率还是不低。
此战虽然胜多败少,但正如饶胜文先生总结历代从北攻南的渡江位置(孙策、晋灭吴、隋灭陈等)、京口江面远宽于采石(注29),只能作为偏师有余,无法大举进伐。所以日后诸葛恪东关之战胜利后扬言侵青、徐,傅嘏认为:“淮海不是贼敢于轻行之路,又当年孙权遣兵入海,兵船遇浪沉溺,幸存者寥寥,诸葛恪岂敢倾根竭本,寄命于洪流,以图侥幸呢?所以诸葛恪不过是遣素习水军的小将率偏师,从海路上溯淮水,佯攻吸引青、徐的守军,诸葛恪亲自领大军来向淮南。”最后也如他所言,诸葛恪只是北取合肥新城。
濡须坞之役
濡须坞(今安徽无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