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坐坐
比起华微宗外门的小院,这里天地更开阔,花草争奇斗艳,蔬菜品种更多。
刻有草木名称的小木牌随风轻晃,发出风铃般悦耳的响声,花架高低错落,处处可见主人精心。
紫藤谢去,又有新的花绽开。明艳动人的粉海棠,含羞带怯的蓝牵牛,一簇簇细密的淡黄桂花。
那些淡香混杂在宋潜机袖间,层层叠叠地浮动,好像一场遥远纷繁的梦。
何青青浅尝一口,菊花茶味道清淡微涩,她似要醉在这场梦里。
“宋师兄,这是你种的菊花”
她问完,一抬眼,视线正对着几丛白菊风里摇曳,与茶盏中打旋儿的一模一样。
好像笑话她明知故问,想说的话不敢说,所以没话找话。
何青青脸颊微红。
刚才对方听说是仙音门的人来了,第一反应竟说起妙烟仙子。
妙烟正四处寻找风雪入阵曲的作曲人,因此与她师父望舒隐生裂痕。
外人不知,但仙音门高层都说她入了障。
她在找宋潜机,难道宋潜机也想见她
胡思乱想间,一颗心吊起来,只听那人答道“自种白菊,自制自饮,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态度认真平和。
何青青一饮而尽,吐出一口气,浑身放松
“我知道,无论我是好是坏,宋师兄永远不会笑话我。”
话题变得太快,宋潜机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只好打量何青青,忽然“呀”地一声。
像一个上了年纪,所以反应迟钝的老父亲,此时才恍然
“你的脸”
何青青一怔,低头垂目的习惯已经被她抛弃,她下意识扬起脸。
秋日暖阳照耀,少女皮肤莹白如雪,泛着一层玉石般的光泽。
与妙烟毫无攻击性的美不同,她朱唇墨发,美得动人心魄。
盛装珠宝没有盖过她的光辉,反而使她容色更盛。
宋潜机仔细看着这张脸。
何青青忽然心跳加速。
各种溢美之词,她听得太多,已然有些厌倦和不耐。
就算仙音门的弟子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地夸出花,她只淡淡一笑。
但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赞美,若从宋潜机口中说出来,她便很乐意再听一遍、十遍、一百遍。
宋潜机,当然是不一样的。
秋风吹过,满院白菊瑟瑟颤抖,少女满身环佩叮当乱响。
何青青不敢呼吸,忘了眨眼,只觉得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漫长地好像永远等不到那人说话。
其实宋潜机只看了短短一瞬间。
他眨眼,眼眸像秋月下沉静温柔的湖水。
然后他轻声开口“很疼吧”
没有赞叹,没有惊艳,他语气如常,只问了三个字。
何青青鼻尖一酸,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发誓永不再落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胡乱抹去泪水,拼命摇头“不疼,值得”
宋潜机叹气,提起瓷白的茶壶,给她续上一杯菊花茶
“有时候,眼下值得的事,未必永远值得。”
何青青咽下更咽,声音坚定,凄厉嘶哑“我自己选的我就要它值得”
“好好,莫哭了。”宋潜机拍拍她肩膀,“吃了吗想吃点什么”
何青青忽双手捂脸,爆发濒死野兽般的嘶吼。
她嚎啕大哭。
华微宗。
主峰乾坤殿。
今天本是个举宗欢庆的好日子
虚云掌门的掌上明珠,华微宗大小姐陈红烛,昨夜成功突破金丹境界。
华微宗夜空生出异象,祥云笼罩,灿如锦霞。
虚云的好心情没有持续过一天。因为那艘熟悉的七绝宝船,那个白衣少年孟河泽的到来。
少年剑修送来一样很奇怪的礼物。
不是法器、不是灵石。很多修士生于世家宗门,甚至没见过它、不认识它。
整座乾坤殿气氛沉默,各长老、峰主一圈又一圈围着玉案,死死盯着敞开的礼盒。
“这是什么”
“听那孟河泽说,这叫粟,凡人食物,也就是谷子。”
众人议论纷纷。
“送谷子是什么意思粟与簌同音,常言道风动落花红簌簌,簌有凋落飘零的意思,他不会是咒我们陨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