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沙、沙、沙（十五）

sp; 孙国境的腰部已越出窗外，无法悬空发力，只有整条小腿还倒栽葱似的，悬留在403教室内。

  他挥动着双手，想要撑住外墙，但他仅仅是稍一倾斜，就听到了外套在他生命的吊钩上滑动的摩擦声。

  孙国境扯着嗓子，惨声大叫：“救命！救命！！！”

  在他耳中，他的叫声在清晨略显空旷的校园中激荡出了回声。

  然而，远处晨跑的人听不到他。

  不远处打扫落叶的清洁人员也听不到他。

  孙国境一息尚存，却好像已经提前和这个世界丧失了关联。

  孙国境的脸因为倒立憋涨得通红，气管仿佛也变窄了，只能呼出尖声的气流。

  他出现了幻觉。

  有他小时候惹祸、妈妈牵着他去上门道歉时的唠叨声。

  有一块钱一根的冰棍化在嘴里的味道。

  有和罗阁、齐天允蹲在大排档角落里划拳吹水时周围的喧吵。

  还有——

  他已经来不及回顾了。

  因为彻底失重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的身躯和窗销脱钩了。

  他闭起眼睛，等待头颅四分五裂的命运。

  然而，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

  疼痛感迟迟未到，反倒是他在后知后觉中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刚才的失重感来自于后方。

  他被人抓住衣服后领，从生死一线上生生扯了回来。

  南舟打量着被自己拽上来、却已经双目空洞的孙国境。

  “醒醒。”南舟晃了晃他，“醒醒。”

  看孙国境毫无反应，他举起巴掌，同时礼貌地看了一眼尾随而来、已经惊得三魂出窍的罗阁和齐天允。

  兄弟俩人快急疯了。

  要不是南舟走出一段后完全清醒了过来，开始点人，并回忆昨天进入403的具体人数，他们真的要把孙国境彻底遗忘在403里了。

  他们不知道南舟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只胡乱求着南舟快救救他。

  南舟“嗯”了一声，默念两声注意控制后，一巴掌抡到了孙国境脸上。

  罗阁、齐天允硬是被这一巴掌发出的动静齐齐震慑住了：“……”

  孙国境整张脸被扇得旁扭了90度，颈骨还发出了清晰的啪喀一声。

  南舟不动声色地吓了一跳，出于亡羊补牢的心理，马上把他的头扶正，并悄悄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活着。

  孙国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眼前还在万花筒一样衍变的幻视瞬间灭了灯，

  俗称的“眼前一黑”。

  无力软倒在一边时，孙国境脑瓜子嗡嗡的，像是炸了个马蜂窝，缓了很久，眼前虚茫的世界才慢慢有了色彩。

  这一巴掌，发挥了力挽狂澜的功效，生生把孙国境掉到了0.1、随时会归零的san值扇回了0.5。

  孙国境清醒了80%左右时，南舟已经背着手站到了一边去。

  孙国境一只眼睛已经肿了起来，费劲儿睁了半天，依然无果。

  他恍惚地看着离他最近的南舟。

  南舟咳嗽了一声：“你醒了。”

  孙国境想说话，但是腮帮子又肿又麻，说话像是松鼠嗉囊里塞了个大栗子：“我……”

  南舟接过他的话：“你活着。”

  江舫看南舟略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南舟回头看他。

  江舫马上嘴角翘翘地做了个把自己的嘴用拉链拉上的动作。

  孙国境无暇关注自己的脸，微弱道：“你们怎么还会回来找我……”

  南舟扭回头来：“发现少人了，就回来了。”

  孙国境语带哭腔：“我没有死吗。”

  南舟：“嗯。”

  孙国境还没有消失。

  就像胡力，据他说，他是在听到第六次沙沙声后，看到了站在孙国境床头的自己。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惨叫被空气全部吞没。

  他像是进入了真空。

  后来，胡力通过暴力肢体动作强行晃醒了其他人，还是和他们发生了交谈和对话的。

  也就是说，听到第六次沙沙声后，人并不会死亡。

  只是存在感会被进一步稀释，外界沟通的介质也会被阻绝大半。

  孙国境哆嗦着嘴唇：“那你们现在能看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