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秋穗走上前来,恭敬地沉声说道:“当年姑娘离开之后,陛下就着手修葺这座府邸,一连修了两年多,如今终于大好了。”
多名仆从跪在地上,见楚乔走来齐齐磕头,高声请安。
楚乔一路走进,只见殿内檀木为道:“小姐,这已经是第九封了,你再不回信,诸葛少爷要着急的。”
楚乔默默地坐着,也不说话,眼睛定定地望着窗前的烛火,久久回不过神来。
燕北和大夏又开战了,雁鸣关下已经打了四场,战线扩大绵延至巴图哈领地的南端。赵飏和岭南沐氏、景小王爷景邯串通一气,全权掌握了西南兵马,与诸葛玥和赵彻的北方雄兵对峙于凤凰台,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皇帝久病,已有一年不上早朝,魏光称病,也不掌政事,谁也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大夏的局势已然成了一锅将沸之水,只要投进去一捧薪炭,立刻就会沸腾而起。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有丝毫大意和轻举妄动。
这一点,她明白,而他又怎会不明白?
梅香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楚乔的目光缓缓看过来,眉眼有如寒霜,静默冷垂,她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等。”
新帝登基于第二日举行。
国子大殿,金碧辉煌的巨大龙椅上端坐着一名年幼的孩童,座后吊起垂帘,两名身着锦绣宫衣的女子端坐其后,分别是皇长子的母妃袁太后和皇太妃詹氏。
宽敞的大殿上,詹子喻以太傅摄政王之尊,安静地坐在殿下,巍峨高冠,一身玄黑色朝服赫然绣着六蟒盘龙,唇边含着一丝淡淡的笑,犹如冷月照水,波澜不惊。
李策后宫后位悬空多年,本身也无姐妹兄弟,如今猝然驾崩,太后也已不在,一时间朝中大臣只能遵照李策的遗诏奉皇长子李修仪为帝。然而皇长子的母妃袁氏乃宫廷末等浣衣女出身,不够资格垂帘听政,于是后宫中妃位最高的茗太贵妃顺理成章成为皇帝的养母,随同辅政。
皇帝仅仅六岁,太后、太妃垂帘听政,皇权自然旁落。然而袁氏少时籍没入宫,乃宫人出身,并无家眷亲族,是以卞唐皇朝大权顿时掌控在了曾经被逐出卞唐的詹氏兄妹之手。
朝野上的风云变动,便如同冰湖下流动的暗涌,看不见丝毫锋芒,却激涌如潮,呼吸间便可杀人于无形。
以孙棣为首的前朝宠臣无不遭到打压,一律被扣上洛王党羽的罪名被投入尚理院查办,当日李策大去时身边随侍的宫人全部斩首,所有的夫人舞姬低等嫔妃一律被赶出皇宫,遣往佛山安化寺出家。
新皇的新政雷厉风行,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卞唐朝野,冰冷的长剑悬于整个大唐之上,任何不甘的声音都将遭到无情的铲除。
而在这样的高压政治之下,原本犹豫彷徨的老臣们也纷纷倒戈,每日早朝之后均聚拢在摄政王詹子喻的府门前,蝇营狗苟,如同一群食腐的豺狗。
然而出乎楚乔意料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却是那个曾经屡屡和李策作对的柳阁老。
九月初一,金吾宫城门前,柳阁老当着詹子喻的车驾怒斥詹氏兄妹是乱臣贼子祸乱朝纲,还说当日先皇于柔福殿被刺一事疑窦重重,乃出自詹氏兄妹之手,詹子喻、詹子茗谋刺先帝,其罪当诛。随后一头撞死在詹子喻护卫的刀尖上,死前大呼李策的王号,血溅三尺,当场而亡。
詹子喻当时就坐在马车里,从头到尾没露面出一声,直到柳阁老的尸体被抬走,他才施施然下了车,并甩下三百两金铢银票,给前来收尸的柳家子侄,要他们安葬老父。
楚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平安将这件事情小心地告诉她后,她的手微微一滞,勺里的莲子汤洒出半盏,她静静地沉思了许久。
柳阁老一事在大唐传开之后,引起了一波不小的乱潮。各地学子齐聚唐京,激愤的学子们书写了上万篇文章,通过有门路的人传进朝野,要求尚理院、三司府和军部严惩杀人凶手,还大唐朝野一个清明。
然而两天之后,詹子喻就派出中央军对学子们展开严酷的镇压。一时间,尚理院天牢内人满为患,盛满了激愤的声音。尚理院的院判愁眉苦脸地去问詹子喻,年轻的摄政王峨眉高冠,淡淡地撇下一句:“城郊黄泉坡不是还有地方吗?”
满头白发的三朝院判顿时浑身一凉,城郊黄泉坡是乱葬岗,摄政王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当天下午,尚理院牢房不慎着火,烧了大半边牢室,里面的囚犯死伤大半,一具具年轻的尸体被胡乱抛诸黄泉坡,连副棺木都没有,就那么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成为豺狼虎豹果腹的夜宵。而尚理院不过是交出两个喝酒渎职的牢头就敷衍了事。
九月二十七,大风,秋深。
今日的早朝和平日略有不同,完全是由摄政王詹子喻统理,垂帘之后也只有詹子茗一人。御医说皇帝受了风寒,今日不能上朝,太后也在照顾皇帝,是以今日的早朝完全由太妃主持。
还没等群臣有什么反应,内侍就从殿后抬上一座金碧辉煌的宝座,上刻九尾明黄蟒龙,乍一看去,与蟠龙王座几乎一模一样。
传旨内侍上前对詹子喻歌功颂德一番,然后拿出皇帝的圣旨,说此座乃皇帝亲自命人所造,怜惜詹子喻病体,以后上朝可坐于其上。并且将金吾宫内凌霄殿赠予摄政王,免其受****奔波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