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彻底毁了,丁汉白会不会打死他?

  “师哥,你确定?”

  丁汉白睥睨过来:“先问你敢吗?”

  纪慎语士气顿增,干巴脆地应了。他主动伸手研墨,目光流连在石头上不肯移开,脑中影像万千,竭力思考雕成什么样子。

  景观、人物、飞禽走兽,雕刻不外乎是这些,那四刀痕迹必须利用起来,还要一人一半合作。他们俩都在琢磨,也都吃不准对方的设计水平,半晌过去还没交流一句思路。

  墨研好了,纸铺好了,阳光蔓延过来把石头也照亮了。

  丁汉白瞧着那片四射的晶光:“这几刀能作溪涧、飞瀑,那范围就定在山水上。”

  纪慎语默不作声,仍在考虑,等丁汉白提笔要画时伸手拦住,恳切地说:“师哥,这块料还没雕已经这么亮,这是它的优势。如果咱们每刀都算好,让它最大程度的展现出光感,才不算糟蹋。”

  丁汉白明白了潜台词,山水不需要那么亮,换言之,山水不是最佳选择。

  纪慎语说:“普通河流不够格的话,还有天上的银河。”

  从来没人雕天上的银河,甚至鲜少有人往天上的东西想,丁汉白探究地看着纪慎语,压着惊讶,不承认惊喜,攥紧笔杆子追寻对方的思路。

  纪慎语说:“只有银河肯定不行,其他我还没想到。”

  丁汉白应:“银河、鹊桥、牛郎织女伴着飞鸟。”

  这下轮到纪慎语看他,情绪大抵相同,但都不想承认。丁延寿和纪芳许惺惺相惜,他们两个觉悟有点差,明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暗自较劲。

  第一轮纪慎语赢了,丁汉白让步放弃山水。各自画图时又起争执,从结构布局就大相径庭,各画各的,丁汉白浑蛋,频频用胳膊肘杵对方,害纪慎语画崩好几次。

  铺上一张新纸,正午最晴的时刻到了,那块芙蓉石明艳不可方物,折射出斑斓彩光落在白纸上。纪慎语不忍下笔,趴上去接受洗礼一般,再伸手触摸芙蓉石,五指都沾染了晶彩。

  他惊喜道:“师哥,温里透凉,特别细腻。”

  丁汉白抬头怔住,被趴在纸上的纪慎语扰乱思绪,那人面孔上都是明亮光斑,甚至眼瞳中还有几点,干净的手掌贴在芙蓉石上,指甲盖儿的粉和芙蓉石的粉融为一体,皮肉薄得像被光穿透。

  他以为眼拙,感觉纪慎语的表情……隐秘而羞涩。

  “师哥。”纪慎语又叫他,“你不是把它比作老婆吗?”

  丁汉白点头,见纪慎语像倦懒的猫儿,可纪慎语红着脸笑起来,那神情又活像……活像开了情窦,正荡漾着思春。

  纪慎语摸着芙蓉石:“怪不得说好玩不过嫂子。”

  “……”丁汉白手一松,败给了这小南蛮子。

  他往屋里瞧,可是窗户上积着一层厚厚的腻子,估计好几年没擦过。屋门关紧,两旁的春联破破烂烂,应该也是许多年前贴的。

  “爷爷?”他喊。

  “哎!”梁鹤乘在里面应,嗓门不小却非中气十足,反而像竭力吼出,吼完累得脚步虚浮。屋门开了,梁鹤乘立在当间,下场雨罢了,他已经披上了薄棉袄。

  纪慎语踌躇不前:“我、我来看看你。”

  梁鹤乘说:“我等着你呢。”和出院那天说的一样,我等着你呢。

  纪慎语问:“我要是不来,你不就白等了吗?”

  梁鹤乘答非所问:“不来说明缘分不够,来了,说明咱爷俩有缘。”

  眼看雨又要下起来,纪慎语跟随对方进屋,进去却无处下脚。一张皮沙发,一面雕花立柜,满地的古董珍玩。他头晕眼晕,后退靠住门板,目光不知落在白瓷上好,还是落在青瓷上好。

  梁鹤乘笑眯眯的,一派慈祥:“就这两间屋,你参观参观?”

  纪慎语双腿灌铅,挪一步能纠结半分钟,生怕抬腿碰翻什么。好不容易走到里间门口,他轻轻掀开帘子,顿时倒吸一口酸气。

  一张大桌,桌上盛水的是一对矾红云龙纹杯,咸丰年制;半块烧饼搁在青花料彩八仙碗里,光绪年制;还有越窑素面小盖盒,白釉荷叶笔洗,各个都有门道。

  再一低头,地面窗台,明处角落,古玩器物密密麻麻地堆着,色彩斑斓,器型繁多。那股酸气就来自床头柜,纪慎语走近嗅嗅,在那罐子中闻到了他不陌生的气味儿。

  梁鹤乘在床边坐下:“那百寿纹瓶怎么样了?”

  纪慎语猛地抬头,终于想起来意。“爷爷,我就是为百寿纹瓶来的。”他退后站好,交代底细一般,“百寿纹瓶卖了……卖了十万。”

  他原以为梁鹤乘会惊会悔,谁知对方稳如泰山,还满意地点点头。

  纪慎语继续说道:“其实那百寿纹瓶是赝品,你知道吗?”

  梁鹤乘闻言一怔,纪慎语以为对方果然蒙在鼓里,不料梁鹤乘乍然笑起,捂着肺部说:“没想到能被鉴定出真伪,我看就是瞎眼张也未必能看穿。”

  纪慎语刚想问谁是瞎眼张,梁鹤乘忽然问:“你做的青瓷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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