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拐磨山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可我半只脚刚迈进门槛不到,二爷就说我啥都会了。

  “先不说这茬儿,二爷先问你,如果有一天二爷走了,你咋办”

  “那我也走。二爷去哪小七就去哪。”我犟着小孩子脾气。

  二爷默然一笑“你奶呢她咋办”

  我语塞了,蔫巴着不说话,我爹娘已经死了,我奶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我奶。

  回想那时候,我确实够天真的,我就回二爷说,你去哪,我和我奶就跟你到哪。

  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二爷说的“走”,是有两层含义的,只是那时候小,以为我的世界无非地少人稀的喇子山。

  可是第二天,二爷真的走了,我醒来后发现躺在了自家屋里。

  “奶,二爷呢”我问。

  “天不亮就走了。”

  听完这话,我脑子一荡,像一记重锤砸在后脑勺似的,瞬间想起了昨晚二爷说的那通话,顿时鼻子一酸,穿件小夹就往村口跑。

  我记得那时候我跑到很快,一边跑一边哭,风刮得我嘴皮子发麻,只是村口早已没有了那个小老头的身影。

  我心里开始发恨,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奶担心地追来,抱着告诉我,要是我还念着二爷的好,就让我完成二爷最后的心愿。

  二爷临走前希望,就着昨天的坑,帮他树坟立碑,还要我守灵三天。

  即使抱怨二爷的不辞而别,但我一向听着小老头的话,何况这是他老人家的最后要求。

  我抹了那些没出息的眼泪,跟着我奶回了破庙,取了二爷当屋的一件破衣服,埋进了后山的坟坑。

  挺讽刺的,昨天二爷没死成,坑没用上,今天二爷没死,反倒要树坟。

  我用石块压了些纸钱,然后给二爷树了个碑,上面写着邹占云之墓。

  我听了二爷的话,帮他守灵,头一天里,我不断地想着二爷回到喇子山的场景,一老一少回到破庙里,我坐在小板凳上,听他讲古。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第二天晚上我梦见了林老九。

  这小老头死了六七年了,还是戴着灰色的瓜皮帽,站在二爷的墓碑旁边,支着小眼睛冲我笑呵呵。

  这可把我吓着了,我忙说林九叔啊,咱俩非亲非故的别找我作伴,要找就找村头林癞头他们摸牌九去。

  这九叔也不干别的,就冲我笑,挺瘆人的,说逗点儿就跟老年痴呆似的。可是当我从梦中惊醒,摇摇头再看时,哪有啥林老九,我以为这几天因为二爷的事累坏了,精神恍惚,也就没在意。

  但是第三天早上,我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我睁开眼看见的,是那个瘦老头,他佝偻地站在二爷的墓前,两眼出神。

  呆站一会儿,他脸皮子一抖搂,点了一支香插在了坟头。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邹占云真的死了”

  我想起自从他来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眼前一红,鼻子一酸,犟脾气又上来了。

  “你自己下去问他啊”

  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回头拔起了那支香,那支香很怪,香灰一段一段就跟筛豆子似的往下掉。

  他攥着那支香,然后又看看气急败坏的我,激动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邹占云,你死得真早啊那么死心眼,死了都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带走,真该扒了你的坟,让你不得超生”

  我有些心虚了,坟里压根没“陷儿”,但这老家伙骂完之后又开始狂笑。

  “邹占云啊iddotiddotiddot邹占云,可怜你一身通天的本事,到死也没个像样的传人”

  那瘦老头对着空坟骂了很久,包括那些不入耳的荤话,骂完之后他的身子受不住开始咳嗽,随行的那些姑娘急忙把他带下了山。

  那天之后,他似乎再没来过喇子山,或许他真的以为二爷已经死了吧。

  但我知道二爷没死,而且还回来找我了。

  守灵的第三天夜里,我感觉到有人背我回家,他的肩膀不宽,但很厚实,温暖,这一觉我睡得很踏实。

  我恍惚以为是在做梦,但醒来的时候二爷倚在门口,像往常一样倒腾着那面大定五子镜。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眼泪不争气地往下砸。

  “往后可不能这么没出息了。”我奶用手背帮我拭泪。

  今天我奶很怪,跟我交代了很多,而且做了一桌子的菜,甚至存署窖里的八年米酒都拿来了。

  原来这三天是二爷故意安排的,他知道那人不会死心,就让我们演了一出戏,做了个衣冠冢。

  坟里的衣服是林老九留下的,为的是瞒过那人手里的“生死香”,如果香灰不往下掉,就表示坟里压根没尸体,受不了祭拜的香火,但要是有死人,香灰就会一点一点往下掉,这叫“踩香头”。

  至于今天这顿丰盛的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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