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沟里,泥土的腥味伴随着腐朽的积叶味道传来,让童昭差点吐出来,他缓了缓神,抱起了那瘦弱的小家伙。

  “别怕,叔叔是来抱你上去的,来,我举着你的腿,你自己使劲往上爬,知道吗?”

  “嗯……”

  萧卫东是实在太难受了,又饿坏了,他就来到了这山里,是盼着能偷偷摘个野果子吃,或者摸个蝉蛹来,可是谁知道,野果子没摘到,竟然一脚踩到了山沟沟里爬不出去了。

  他又冷又饿又疼,纵然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可终究只有六岁而已。

  他不知道以后他的人生会怎么样,他也看不到未来这个世界会如何宽广,他所看到的只是这大北子庄生产大队,所接触到的只有那懦弱没有主见的奶奶,和那骂骂咧咧各种挑剔数落的后妈。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指望了,就是这样了。

  绝望的滋味在这个六岁小男孩的心弥漫,他盯着那些腐朽落叶上爬着的一个臭虫,甚至开始觉得,就连一个臭虫都比他活得更为自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束光亮射过来,射得他眼睛睁不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亮的光束,比家里的煤油灯还要亮,他恍惚甚至觉得,这是不是阎王爷来接他了?

  谁知道紧接着,他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抱住,一个热情友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感动地想仰起脸看他,却被他抱着举过头顶。

  他连忙用手扒着山沟的边缘往上爬,爬了两三下,碎石和土疙瘩哗啦啦往下掉,大队长陈胜利也伸出手够到了他的手,直接把他拽上来了。

  回头看时,只见山沟里站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他认出是大队里的知青,也是隔壁顾家五婶婶的弟弟。

  “来,该我了!”童昭成功把萧卫东举上去后,自己搓了搓手,直接一个跳跃,扒拉住山沟边沿。

  上面的社员见了,赶紧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子,吭哧一个用力,也把他拽上来了。

  “大功告成,走,回去!”

  能够成功地解救被困的小社员,大家伙显然都很激动,社员们在大队长和童昭的带领下,打着手电筒往前走。

  一勾月牙儿悬挂得老高老高的,山里的树木在这月光下变得玄幻起来,让人以为这是传说的仙境,山林里偶尔有老鸹呱呱呱的声音,这山里的一切和白天都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也有知青把手里的手电筒胡乱照向各处,于是便见那束光射向了不远处的村庄,射向了山里的大树,射向了遥远的星空。

  和往日所看到的完全不同的景象和感官,让他们更有了种集体探险的异样感和振奋感,他们拥簇着小社员萧卫东往村里欢地走着,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歌。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向着法西斯帝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国,发出万丈光芒。”

  开始时只有一两个人小声哼哼,后来唱的人逐渐多了,最后这歌声发展成雄浑的男低音集体合唱。

  最后村里的女人们都听到了这声音,垫着脚尖焦急地往这边看。

  “唱啥呢你们?孩子找到了没?”

  “找到了!卫东好着呢,不用担心!”

  女人们也都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没出什么大事。

  很大家来到了村口,陈胜利和大家说了几句话,表扬了大家今晚的良好表现,最后还高举拳头喊道:“国人民不屈不挠的努力,必将稳步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

  生产大队的男男女女高举拳头喊道:“达到,达到!”

  例行公事的握拳头喊口号结束后,陈胜利让大部分社员回家,他、村会计孙利民、顾家几个人,还有知青童昭一起,把萧卫东送回萧家去。

  谁知道走到了萧家那胡同,来到了萧家门前,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争吵声。

  “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啥个意思?难道我错了吗?你那亲儿子竟然害我的苦瓜,我不该说他?我说他还说错了吗?后娘难当啊,后娘难当,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是不是?”

  ——这是刘美娟劲儿啊劲儿的叫骂声。

  “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卫东啥活不给你干,他是老实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干那坏事?”

  ——老实巴交的萧国栋无奈地这么说。

  “他干活?他不该干的吗?当初咱们相亲,你咋说的来着?媒人咋说的来着?不是说家里有个男孩有个女孩都是现成的劳力,可以挣工分可以干家务吗?结果呢,你那闺女去上学了,不但不挣工分还得花钱,你这儿子也要上学?上学,你以为这是穷人家该干的事?不好好在家干活,上什么学啊!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他就得干活,还得给我好好干,他敢掐我苦瓜我和他没玩,别说隔壁老顾婆子,就是陈胜利来了,也没用!”

  ——刘美娟气焰那叫一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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