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十三 绛唇珠袖

,然后陡然一停。

  殷露衣的手向着旁边的乐器班子示意,一直响着的乐声也陡然停了下来。在一片寂静之中,唯有一缕笛声细细传来,如泣如诉。公孙鸢垂手站立,身影如同凝固,而此时香气氤氲弥漫,水榭之上花瓣漫空,原来是殷露衣拉动了亭畔一条绳索,早已陈设在屋檐上的数个竹笼缓缓倾倒,里面盛满的花瓣全部飘落下来,随着夜风徐徐落了满庭。

  众人仰望着飘飞的花瓣,纷纷赞叹。

  范元龙最是夸张,跳起来说:“我要近前去看看,那些花瓣是真的还是假的!”

  黄梓瑕见他站起扑到前面去,几乎将殷露衣身旁的灯笼撞倒,又故意抓住殷露衣的袖子,口中嚷嚷道:“哎哟,这位姐姐扶我一下……”

  殷露衣正在专注帮公孙鸢,被他一把抓住衣袖,吓得顿时手一抖,牛皮灯光顿时晃了一下。

  她回头看范元龙,见他正趁着酒兴,嘻嘻笑着抓紧自己的手,不由得挣扎了一下,低声说:“请……请客人仔细观舞,以免打扰旁人。”

  别说在场诸人了,就连范应锡,看见自己儿子这副丑态,也是顿足暗骂,正要叫齐腾将他拉回来,回头却不见人,这才想起他到后面陪周家姑娘去了。

  周子秦正要挤出去,可他在父亲身后,一时移不开椅子。却见坐在第三排右手边的禹宣站起来,上前将酒醉的范元龙后背搭住,说:“范少爷,你是不是喝醉了?这边有风,你透透气。”

  禹宣身材比范元龙高大半个头,范元龙又喝醉了,因此虽然挣扎,却还是被他强行架走了。

  殷露衣感激地朝禹宣低头执意,然后又赶紧顾着最后一笼花瓣。

  范应锡尴尬地向诸人道歉,众人也只能说:“酒醉而已,无伤大雅”。

  此时花瓣已飘完,公孙鸢的身影映在绣满花纹的纱幕之上。灯光打过来,她的周身有一两只蝴蝶正在慢慢飞出。一只,两只,三只,陆陆续续,在纱幕上出现。

  鲜花落地,蝴蝶满天,众人顿时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个个仰天赞叹。黄梓瑕抬头看蝴蝶,又顺着蝴蝶的轨迹低头看着坐在那里的李舒白。

  他的发上,沾染了一片红色的花瓣。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手,轻轻地拈下了那片花瓣。他感觉到发丝上的动静,转头看她,而她朝他微微一笑,举起自己手中的花瓣示意。

  她看见李舒白明亮的眸子,在这样的暗夜之中如同南天星辰。

  公孙鸢身影不动,衣袖轻飘,直到十对蝴蝶全部从她的袖中飞出,她才将衣袖一挥,外面那件簇金绣的红色锦衣蓦然落地,她一身薄透轻纱,傍着那些纷飞的蝴蝶,翩翩起舞。

  这一回,她的动作却是轻柔而缓慢的,仿若正与蝴蝶比翼双飞,足尖轻踏,罗衣翻飞,在纱帘之后,被灯光照得半透明的衣袖如同蜻蜓的翅翼,高举的手指如兰花的姿态。

  周子秦望着与蝴蝶一起旋舞的公孙鸢,不由得骄傲又带点炫耀地对黄梓瑕说:“崇古,你可知道我抓这十对蝴蝶有多难啊?带着下人们找了一整个下午呢!”

  黄梓瑕赶紧敷衍道:“辛苦辛苦。”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水榭。而此时笙箫齐作,击节声急,公孙鸢越舞越急,殷露衣转动灯笼,灯光顿时大亮,公孙鸢在亮光之中明若旭日,轻薄的衣服,繁急的舞步,变幻的身影,如湍流相激,如冰雪倾泻,如紫电经天。

  一声清磬,破开所有目眩神迷的舞步,公孙鸢骤然收了舞势,鱼卧于地。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她惊人的舞蹈之中,无法回过神。直到寂静许久,众人才轰然叫好,激动得无法自已。

  公孙鸢如云朵般袅袅而起,向着众人裣衽为礼,面带淡淡笑容,又挽了殷露衣的手,向场外人致意。

  李舒白抚掌笑道:“一别多年,公孙大娘技艺又精进了。这一舞让我想起当初在大明宫第一次观赏你的剑气浑脱,年少的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锋芒毕露,剑气激荡。而现下这一曲,刚柔并济,不重雄浑而重优美,也属难得。”

  “当年大明宫内,我才二十多岁,正是体力充沛、身材最灵活的时候,那是我的巅峰时期。”公孙鸢气息尚不稳,擦了擦自己额头细细的汗,微笑道,“但如今年纪渐大,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也只能将中间一部分改成较缓慢的舞蹈了。话说回来,这还是阿阮亲自为我改编的呢。”

  黄梓瑕听出她的声音中无限遗憾与感伤,而殷露衣也轻轻抚着她的手,似是在安慰她。

  范应锡毫不知她的事情,一双眼睛只在她们身上滑来滑去,笑道:“公孙大娘驰名天下二十多年,果然是舞技惊人,令人叹为观止。不知是否可有兴趣到节度府……”

  话音未落,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尖叫,是一个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周子秦一听,顿时失声叫出来:“紫燕!”

  周庠也是脸上变色,赶紧转身,跟着周子秦往后方的碧纱橱快步走去。

  离得较近的几个下人已经围住了碧纱橱旁边的椅子,而碧纱橱内的周紫燕早已跑了出来,和自己的几个丫鬟站在一起瑟瑟发抖。

  周子秦奔过来,问:“怎么回事?”再抬头一看碧纱橱旁边,顿时脸色变了。

  水榭旁边灯光大亮,照在岸边游船码头之上。碧纱橱旁边的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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