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喜事 二

  大概是我和师公一起想多了,直到姚正彦和雷芬已经辞出门,雷家庄依然太平无事并无什么意外发生。

  车轿人马一走,刚才喧扰庭院顿时显得空落落,雨还绵绵密密落下来,地下灰红鞭炮碎纸被雨打湿了,又被无数脚底碾踩过,象烂泥一样。

  雷芳孤伶伶站厅门前,雷庄主不知去了哪里。

  我慢慢走过去,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

  雷芳转头看我,倒是笑了笑:“好啦,总算忙过去了。咱们吃饭去吧,你饿不饿?”

  她不提我还真不觉得,她一说,我也觉得饿了。

  雷芳就让枣子去厨房取两份饭菜来,特别声明不要那呈席,要单做。枣子也是两眼通红,答应着去了。我微微奇怪,问梨子:“她怎么这样难过?”

  “齐姑娘不知道,她是石榴亲妹妹啊。”

  哦……

  原来,她和雷芳一样,今天也是姐妹分别。

  酒菜取来了,果然不是宴席上那蒸鸡肥肉似菜,两碟素两碟荤,还有四样小点心。雷芳拉着我坐下来,又吩咐说:“去把酒拿来。”

  梨子劝了句:“姑娘,酒就不用了吧?今天劳累,用过饭,早些歇着吧。”

  “叫你去你就去吧,反正这会儿爷爷绝对不会来管我。”

  梨子只能答应着去了,雷芳对我说:“我爷爷这会儿肯定也喝酒,你信不信?”

  我信。

  虽然婚嫁是喜事,可是喜多半是男家,娘家送女儿出阁不算,还要赔送一大笔嫁妆——而且,这次雷芬嫁到那么远地方,相见遥遥无期。

  梨子取了一坛酒来,给我们倒上。

  “来,喝吧。”雷芳口气豪迈:“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从小到大还没醉过呢,也不知这酒是不是真有那解愁效力!”

  这个……

  我捧着那偌大酒杯,手有点儿颤,心里也跟着颤。

  乖乖,我这辈子虽然不是头一次沾酒,可是这么大一杯……

  而且闻着还是烈酒。

  也罢,舍命陪君子吧——呸,她可算不得君子,顶多是个小女子。

  酒一入口我就开始后悔了,火辣辣感觉朝上涌,一下子就把眼泪给逼出来了。

  雷芳指着我哈哈笑:“你看你看,头一次哪能就这么大口喝?你先抿一点点试试嘛。”

  还笑话我,她眼里,也是水光闪闪。

  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心绪,这着实难说。

  不过第一口特别困难,下头第二杯第三杯,就容易入口多了。

  也许是唇舌已经麻了。

  也许是,这烈酒自有它妙处。不然为何古人要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呢?

  我们俩把那坛酒喝了大半,我觉得热得厉害,雷芳已经把外面衣裳解了,就穿着小衣,袖子撸了起来,一只脚架凳子上。

  梨子又过来劝了一回:“姑娘,齐姑娘,不要再喝了……酒多伤身。我让人做了热汤来……”

  她嘴里说着,不容雷芳反驳,硬是把酒坛抱走了,枣子端了热汤上来。我们一人一大碗。

  肚皮已经灌满了酒水,鼓鼓涨涨,这热汤闻着就一股浓浓酸气,不知道枣子让厨房人搁了多少醋里头。雷芳喝得两眼迷离,脸颊通红,捧着热汤也当是酒,咕咚就灌了一大口,给烫得嗷嗷直叫,酒意倒是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半。

  我拿着勺舀汤,喝了小半碗,肚里实盛不下。

  梨子和枣子把杯碟碗筷收拾了去,雷芳拉着我只是不松手,嘴里咕咕囔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外头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到了掌灯时分。廊下院里张挂红灯笼还未拆去,远远近近亮了起来,朦胧,暗沉红光,灯笼上喜字透着一股凄凉。

  我想起身,雷芳拉着我就是不松手。梨子小声说:“齐姑娘晚上就歇这儿吧,床铺都收拾好了。”

  我答应了一声,梨子说:“我去打热水来给姑娘洗脸。”

  她推门出去,雷芳忽然喊了一声:“小笙。”

  我转过头来,她睁开眼了,迷迷怔怔看着我:“你说,我姐他们现走到哪儿了?”

  “唔,都说迎亲来去不走回头路,他们来时听说是走下沙镇那边,现回去,应该是走参古山,折向南,再上船,沿运河回去吧?现,该参古山下镇子里歇了。”

  “是么……”她握着我手忽然一紧:“你说,你能进我梦里,能不能,也进我姐梦里?”

  我忙摇了摇头:“不成。离得太远了。”

  要是我现就有本事隔着百十里远遥入他人梦中,那这份功力不说惊世,也是骇俗了。

  雷芳失望呢喃了一句,又闭上了眼。

  今天事多,加上我师傅白宛夫人忽然来了,我都没有来得及问我师傅这梦术事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