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雷家庄 三

  “喜欢吧？”雷芳一副献宝样子，我仿佛看见一条尾巴她身后拼命摇。

  “嗯，我喜欢！”我笑，紧紧攥着那册子：“谢谢你，芳姐姐。”

  雷芳喜孜孜地说：“喜欢就好，反正我们家没一个学法术，你拿着有用，比我白搁着占地方强。”

  我捧着那本册子，送走雷芳，觉得头微微晕炫。

  大概是天太热了。

  雷芳说要来找我吃饭，却没有来。她丫头枣子跑来跟我说，她中了暑了，起不来身。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穿着那么厚衣裳晒大太阳，不中暑才怪。

  我看看桌上那张画，又看看手里册子。

  这画儿不能留给她。

  可是看她那么期待，我要画儿上头动手脚，也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我手扣那本册子上头，反复看着册子第一页上字。

  那几个字清秀端柔，我指尖跟着描摹了几遍，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好象忽略了什么事儿，有一种奇异违和感，越来越强烈。我就站一扇门外面，可是无推不开那扇遗忘门。

  屋里太闷，我把窗子推开，吹进来一阵热热风，象是一张混沌布，把人头到脚裹了起来，一点不觉得凉。

  我转过头，那张被镇纸压住画纸边被吹得哗喇哗喇轻响。画纸上雷芳眉目宛然，肖似且传神。

  刚才雷芳和枣子都夸画得极象。

  象……

  我一把将那册子再掀开来，看着上面写那句话。

  背上涔涔渗出汗来，我手抖，渐渐，全身都跟着抖起来。

  我终于，终于知道是哪儿不对了。

  这上头字，这上头字……

  我抓过桌上笔，就纸上迅速写下一句话。

  和书上相同一句话。

  假做真时真亦假。

  雪白宣纸上头，淋漓墨迹那样鲜明，那一个个字仿佛要从纸上跳出来，张大口告诉我一个被遗忘被忽视秘密！

  那么象字迹。

  不，不是象，是一样。

  一模一样，横，撇，转折……一模一样。

  那笔从指缝间掉了下来，落纸上，啪一声轻响，干净纸面上被染上了一团溅开黑墨。

  假做真时真亦假。

  到底哪是真，哪是假。

  我把册子拿起来，对着纸上墨迹未干那行字，反复比对，反复查看。

  没错，一样。

  虽然一个年深日久绢面发黄墨迹深沉，一个刚刚写就还带着浓重墨香。

  这本册子，是谁？

  是不是……

  我自己？

  脑子里乱糟糟，象是有许多嘈杂声音交织成一团，我理不出头绪。象是有什么危险东西要挣脱思绪脱跃出来，可是……

  可是我既渴盼，又觉得害怕。

  我拼命寻找自己从前，可是突然间，这么一本册子就出现了我眼前。

  天哪……

  心象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我觉得太阳穴霍霍疼，眼睛发涨。

  太热了。

  我跌跌撞撞扑向桌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力太大，茶水溢到了桌上。我举起杯来大口喝了两口，放了一会儿茶水温沌中透着一股隐约酸涩味。

  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把茶杯放下，用力掐着自己掌心。

  不要慌，一定不要慌。

  我坐回椅上，深吸了两口气，把册子先放一旁，拿起那个盒子。

  盒子很普通，上面没有花纹，没有名记，什么都没有。

  我仔仔细细查看，盒子上没有什么线索。

  原来包着册那块绸布还不算很旧，起码，和绢册绝不是一个时代东西。

  不，等一等。

  这绸布边不是普通齐齐缝边，是用夹缝法捏出来水波纹边。

  这种边……这种边，似乎是从前流行过，手帕做法。

  是，这是一块浅青绸缎手帕。

  除了缝边，手帕上没有印花也没有绣纹。尺许见方……这是一块男子用手帕。

  我慢慢把手帕凑到鼻端，上面没什么味道。如果有，那也是时光所留下尘埃气息。

  雷家庄，绢册，手帕……

  我几乎立刻想到一件事。

  这册子是雷芳她家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