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航(六)

互相扔鸡蛋和鞋子。可天子可以么,天子不但要为国负责,还要为自己的家负责啊!

  “皇上,朱大人和齐大人到了”,秉笔太监孙厚蹑手镊脚进屋通禀。

  “让他们进来,赐座”。朱标将心神从北方收回,高声吩咐。

  齐泰和朱江岩二人先后走入御书房,当年羽扇纶巾,雄姿英发地姑苏朱二老了,乌纱之下,已经可见缕缕白发。曾与黄子澄一同在北平指点江山的齐泰也步入中年,宽厚的面容上染满了岁月的轨迹。二人一同给朱标行了君臣之礼后。端坐在皇帝对面的凳子上。

  “今天把二位爱卿找来,朕要问问国库的事,子澄说国库里快没钱了,自朕继位以来,这可是头一回,你们一个管钱粮,一个管着海关,给朕核计核计,为什么这北方六省蛮荒之地。反而比锦绣江南富有。是朕失德呢,还是用人不当!”朱标没心情和旧部客套,开门见山说出了今天所议主题。

  这话说得够重的,齐泰心头不由得一沉。站起来躬身施礼道,“万岁,微臣掌管户部钱粮,却劳万岁为国库忧心。微臣失职,请万岁责罚”。

  朱标摆摆手,打断了齐泰地请罪之语,“朕并非想责罚谁,只是想知道具体原因。子澄不管钱粮,不如你们清楚。朕不想做那又瞎又聋的当家人。知道了原因,咱君臣也好想办法。

  “万岁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朱江岩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低声询问。辅政大臣中,他跟朱标日子最久,但其意见却屡屡不被朱标接纳。恨慢地难免心灰意冷,说话时预先留出退避空间。

  “真话,咱君臣二十余年,朱二无需用假话哄朕开心”。

  朱标略作沉吟,给了海关总长一个确切答案。

  真话就好,我还以为你自己愿意这样当糊涂家呢。朱江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朗声说道:“臣以为,海关收入近年流失严重,与关税高低无关,但诸多官场恶习难辞其咎。与海外诸国相比,我朝关税并不沉重。但出关前手续烦杂,不法官吏纷纷伸手。一船货物出诲,货主付出的各项杂费是关税数倍,当然要想办法逃避损夫,所以南货北出之事屡见不鲜。”

  “朱卿是说有人从中层层剥皮了”。一层阴云浮上朱标苍白的脸,朱江岩所说之事他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严重至威胁国家收支平衡地步。

  “要光是层层剥皮还好”朱二摇接头,继续禀报,“一些封疆大吏买通诲关人员,其家族货物通关时根本不缴税。更有甚者,居然勾结商人一同走私,连海关都不过了。臣手下的人抓获过数批不法之徒,报到律政司,查来查去都不了了之。那些小商小贩见海关管不了势力大的官商,自然更不甘心受盘剥,所以要么走私,要么带了货到北方出海。今年自地海关进出货物,不及安泰十年三分之二,海关收入自然下降甚多。”

  “地方上也大体如此”,户部尚书齐泰见朱江岩没给不法官员留什么情面,也跟着禀报了一些实情,“一些地方官员或者私自加税,或者强行入股一些可嫌钱行业。弄得市井萧条。

  官员自己及家人开办的产业则欺行霸市,并且能找到种种借口不向朝廷纳税,各地户房小吏寄身于地方官员之下,都敢多事,收不上钱来,只好向没势力地小贩身上想办法。吓得百姓不敢轻易言商。臣闻有一痴人贩灯草入城,一路上被收各项钱款无数,最后不得以,中途将一车灯草点燃,化了灰以防加重亏本。“

  “啪”地一声,朱标的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书案上,书案上的茶碗高高跳起,叮叮当当掉在地上粉身碎骨。“这帮天杀的狗官,朕加他们的俸禄,加到父皇在世时十倍不止,他们依然不肯收手,难道非逼得朕再行剥皮之刑么”?

  恐怕剥皮之刑都治不住一个贪字,朱江岩肚子里嘀咕了一句。没敢再加重朱标的怒火。安泰继位之初时,朱二曾对其寄予厚望,以为朱标会支持武将们提出的“有爵者监督百官,置朝廷及官员于律法之下的主张”,谁料他的提议被朱标以混乱秩序为理由否决了。朱标采用黄子澄的提议,高俸养官,依*理学治理朝政。依*杂学发展民间工商,开始的时候效果也不错,曾经让朱江岩怀疑自己当初的意见是否太极端。结果好了才五、六年光景,这种策略的弊湍逐渐显现,得了丰厚俸禄的官员们非但没有满足贪欲,反而将手逐渐伸到新兴工商业当中。非法侵占他人财产,官员和商人勾结的案例比比皆是。朝廷诸大佬中不少都是此道楷模。有了这些榜样。机灵的百姓们发现,做什么生意都不如寻路子进官场核算,想办法当官,甚至当幕僚,是投资最小,见效最快的买卖。投了钱,上任后自然要从百姓身上捞回本钱来。非但推举出身的官员如此,景泰朝十五年来五届科举,所选官员到任后鲜有不贪者。如今再提严刑反贪。恐怕杀到天下无官,依然有漏之鱼存在。

  “万岁,切切不可”,齐泰见朱标气得浑身发抖,怕皇帝真的气急了重拾洪武年暴政,赶紧出言相劝。“万岁,臣以为。户部及海关之事,如今尚有解决之道,无需严刑峻法。况且陛下杀了地方贪官,新上任者未必能守得其廉”。

  “那你叫朕如何,难道要朕学老四,用那些有爵之人参政。将地官府搅得鸡飞狗跳,秩序全无不成”。朱标生气的质问,吓得伏在地上收拾茶杯的小太监爬在那里不敢起身,“当年你和黄子澄劝朕不可用此尊卑不分之策,朕依了你们。

  你们劝朕高体养廉,朕也依了你们。这些年官员贪污,朕并非不知道,之所以不欲深纠,无非是念他们为国劳累,亲朋稍有出格之举难免注意不到,况且他们金了朕地钱,总得用来做点事,开个工厂什么的,也算为民谋福了。难道朕这样对他们还不够宽容,不够照顾?现在可好,他们把手都伸到国库中,你还要劝朕给他们留情,留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留到国库给他们败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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