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之杨(6)
,那也是非常亲近的客人才行。
颜夫人原本在整理今年田产上的收入,听说儿子来了,连忙放下笔。吩咐道“炭火烧的旺些”
见颜异进来了,正在门口解斗篷,又道“如何站在那儿冷风吹着呐进来再说”
于是颜异是进了内室才解的斗篷,一旁早就有婢女等着了,接过斗篷就小心翼翼地搭到了一边,放在一个距离炭盆不远不近的位置。既保证能够将斗篷表面的寒气和些许雨水烤掉,又防着有火星子掸上去。
颜异的这件斗篷是毛皮的,格外娇贵。
“母亲大人”颜异一举一动仿佛是按照礼仪规矩量出来的一样。
“这孩子,总是如此多礼,也不累”颜夫人就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无比宽容。颜异若是不守礼,在她眼里就是母子亲密,若是守礼,那就更别说了,正是一个好好的端方君子
她用自豪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她的亲子她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从小就是颜氏子弟中最出色的那一个,如今就更别提了
累颜异低头不语,他当然不累。他从小就是如此,颜家是儒学大族儒家推崇的是周礼,在礼仪上自然是无比严格的。礼仪一道颜氏子弟都是从小学起,他又没有偷过懒到如今,这种事情已经像是呼吸走路、吃饭喝水一样自如了。
难道会有人因为呼吸或者喝水而觉得累吗
非要说他有什么不规矩的时候,那都是和陈嫣有关的。
低着头的时候正好瞥过母亲放在一边的账册,便道“打扰母亲了”
颜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账册,立刻笑着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回头再做也是一样。”
说是小事,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小事
颜氏是本郡大族,族中嫡系一脉的日子都过的不差,像颜异这样的宗家子弟就更别说了。而要维持这种层次的生活,就得有收入来源。所以不管颜家的大儒名士们平常如何耻于言利,家里的妇人们都是得好好打理家业的。
颜氏的收入相对简单,主要就是田产,还有一些商业收入,但并不多。
其中一部分是族有的田产,这些田产的收入要用来做族中公用。比如族学,比如照顾族中一些鳏寡孤独什么的,钱都从这里出。然后各家已经分家了的,还有私产,这就不用细说了。
颜夫人身为宗妇,族产和自家私产都要照管,每到这个月份都会相当忙碌。特别是关于族产的计算和分配,这更是耽误不得。别看颜氏是个大家族,实际上依旧有些生活条件很不好的人家。族中每年的补贴并不多,然而这些人家都指着这笔钱过冬,撑到来年春暖花开呢
这要是耽误了,到时候立刻就能怨声载道。
对于颜夫人这样的宗妇来说,在族中的名声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这个工作得快点儿完成才行
颜异少年时也见过母亲为此忙碌过,所以知道,现在耽误一会儿,说不定母亲晚上就得点灯熬夜。想了想道“儿来助母亲。”
说着,颜异在案边跽坐,翻阅起那些竹简来。大致做到心中有数时,这才开始动笔计算。
相比起来,他的效率就比颜夫人快多了。颜夫人也算是大族出身,受过种种训练,这些年做宗妇又得到了相当的训练。比起此时一般的妇人,对于计算这种事情要擅长的多,但依旧很难比得上自己的儿子。
颜夫人丝毫不怀疑颜异会出错,而是笑意盈盈地坐在一边看着颜异弄了一会儿,等他弄完了好几卷,才道“你和你父亲倒是不同,这些上面他一点儿也不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接着道“你如今出仕,也确实和族中许多人不同。”
相比起一般妇人,颜夫人的见识确实要多得多。所以她知道,在外做官,特别是做一些务实的官,可不是靠基本先贤经典就行的得要真的能做事才行而算术,就是其中一样
对于官员来说,算术实在是太重要了。大到人口统计,小到官府之中的库存,这全都需要计算虽然也可以让别人做这些实事,就像请个会计师一样,但始终是不一样的。先不说这样做佷容易被架空,就算下面的人忠心耿耿,不存在架空上司这种事,也不合适吧
一旦不通中间的计算过程,只是知道最终得到的一个结果,就会丧失对具体情况的感知。有些东西,还真就得是自己算出来的才有感觉
见颜异做的又好又快,颜夫人又忍不住自豪道“你从小就是这般,想要做得好的就没有做不好的。母亲身边也有精于算术之人,差你也远了他们还是靠这生活的呢”
对此,颜异只是道“非寻常而已,不少人远胜于异”
颜夫人只当是儿子在惯例自谦,平常他就是如此的。她却不知道,这次颜异真没有谦虚,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颜异想起了陈嫣身边那些受过训练的婢女,她们在算术一道上才真是厉害。而他见过的桑弘羊,他没有见过他计算,但是据陈嫣自己所说,桑弘羊比那些婢女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子恒的算力非比寻常少时我还稍胜他一筹,那是因为我会一些算术上的小道。如今却是比不上他了,他也学会了那些算术小道而他可是天生就会心算的只能说这上头的天资,乃是造化,凡人尽心竭力也不能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