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烈女祠(四)

我只是去找里面的人要碗水喝。就进去了。

  烈女祠里,因常年帷幕厚重,透不出光,四下一片幽暗。

  二妹摸进去一看,吓了一跳。

  烈女祠两边,都是一排的女人像。有做上吊姿势的,有被烧成焦炭的,还有口流碧血的。

  而烈女祠中间,桌子上是一座座神主牌。

  神主牌一层层排上去,渐渐到了屋顶,像是坟山。

  每个牌位前都列着一盏绿莹莹的长明灯。

  黑暗中,只有一盏盏长明灯幽幽灭灭,闪闪烁烁。放着惨光。

  像一双双死人的眼睛。

  她不敢看那些上吊的、烧死的雕塑,只壮着胆子叫了一声:“有人吗?”

  声响回荡在祠里,因为祠堂中幽长,回声就拉得长长的。合着闪闪烁烁的幽幽灯火,像是什么东西在窃笑。

  忽地,一盏吊死女人像旁边的长明灯灭了,接着,又是第二盏,第三盏......

  二妹惨叫一声,跑了出来。

  挑水回家的时候,因为耽误了事情,被她婆婆打了一顿。

  二妹带着伤,白着脸,就去和人打听烈女祠的事。

  一个老太婆压低声音说:“嗬!谁敢!谁要是乱闯惊动了烈女,熄灭了里面的灯,就是犯了地府的规条!要坏一辈子的命。阳间的皇帝都嘉奖烈女,这阴司,肯定也是要惩处不敬的人。”

  二妹穿着身破袄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颤抖着问:“怎么惩处?”

  老太婆刻薄的眼扫她一圈,说:“怎么惩处?嘿!烈女祠,烈女祠,这叫什么名?怎么惩处?嘿!”

  老太婆的这一声“嘿”,从此就害二妹落了一桩心事,天天魂不守舍。

  虽然过了几天,竟没有传出什么烈女祠长明灯熄灭的消息。

  但此后,谁谈烈女祠的传说,二妹就呆站着听。越听脸色越坏。

  于是,私下里,就有人悄悄议论起二妹了。

  二妹是被欠了平阳县一个地主租子的爹,卖给梁家的。

  梁二嫂子花了一升谷子,给她三岁的儿子买来了这个比他大十岁的媳妇。

  二妹是老实人,为了还爹的债,在梁家很勤快,拉磨、打草、劈柴,捡粪浇田,修补烂泥墙,拉牛套梨。

  样样做得。

  梁家的族人见了,都夸她比大畜牲还中用,比雇农还吃用得少。

  但是二妹太喜欢笑了。于是就犯了错。

  她看见走街串巷的一个货郎,生得真俊。还像是熟人,二妹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见小丈夫跌跌撞撞叫她姐姐,她又笑了一下。

  当晚,邻居家就听见梁二嫂子叫了几位族人,家传出了半宿的打人声、惨叫声。

  拨浪鼓摇了半晚,二妹被打了半晚。

  第二天,二妹跑了。往家里跑。

  一双小脚,跑也跑不远。没跑多远,就被带回来了。于是接着打。

  打不死,二妹还是跑。

  跑到第三次给抓回来,这次,梁二嫂子没有打她,只是告诉二妹:她爹因为欠了地主的租,怕被扒皮,早就卷铺盖跑了。她娘被地主的狗腿子打死了。她要是敢回去,就是被地主父债女偿,卖去娼门的结果。

  老乡们证实了这件事。

  梁二嫂子带着二妹去了一趟平阳县。远远看见二妹家的茅草屋,烂泥墙,倒了一地,周围臭烘烘的都是苍蝇、粪便。再也不见她爹妈的影子。

  二妹此后就再也不笑了。也再没逃跑了。

  二妹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最近听起烈女祠的传说?

  人们就私下猜测:因为她的小丈夫病了很久。

  不知道梁家的小儿得的是什么病,只是整个人躺在床上,脸比黄莲苦,干瘦得慢慢像是一小株脱水的豆芽菜。

  梁二嫂子延医问药,都不顶用,只能勉强拖着。

  这年头,药是最贵的,而大夫出诊一次的价钱,寻常人家都不大敢请人上门。家里如有个病人,又不想让人等死,那散尽家财,就是迟早的事。

  人们见了梁家小儿的样子,都说不中用了,就开始开二妹的玩笑:“你是不是闯了烈女祠?那可就要进去当烈女了。你看,你到时候要塑什么样的像?是要吊死?还是烧死?”

  二妹听完,惨白着一张瓜子脸,稀疏发黄的头发又掉了一把,做活越发拼命。

  但慢慢地,梁家还是先卖了牛,卖了驴。接着,没多久,又因为买药,欠了族里大户一笔高利债。

  没多久,二妹就被梁二嫂子牵着去祝家的庄子做工了。

  梁二嫂子介绍说:“我这媳妇,什么都会做,又勤快,又吃得少。是个最便利的。”

  庄头打量一圈她的瓜子脸,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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