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大事(重修版)

哪一家养出来的少爷,养得这么心高气傲,目下无尘。

  他不屑做违反他原则的事,因为违反原则,是比穷更让他不能忍受的。他可以饿肚子,可以对着人陪笑脸,却不能低下头做错事。

  所以,当她想给燕燕再找一个合适的家庭教师时,她试探着问了他,他也答应得很爽快。

  于他,可能就是想找一个糊口又体面的活计。

  可于她,却是可以放心的把未成年的女儿和他留在家里。

  也省得那张细白的小脸总是饿得泛青。

  彼时那一点点的善意,换回的是苏纯钧对祝家毫无保留的珍视与爱护。

  她还曾经以为他对别人也是这样,可在学校里,除了施无为,苏纯钧竟是没有交下一个好朋友,而他与施无为的关系,也是在祝家姐妹之后才与施无为深交的。

  等他入了官场,如鱼得水。她才知道,他给予祝家人的善良与热情,信任与爱护,只怕是他最慷慨的赠予了。

  今天听代教授这么形容,她才捕捉到心中对苏纯钧曾有过的明悟与理解。她曾以为苏纯钧也与她一样失去了家人,感同身受的同情让她对当时的穷学生多加照顾。但没想到他的家人仍然活着,却在他的心中死去了,那是比真正的死去更痛苦的经历。

  她仍有女儿,仍有家人,所以她固守其身,只是对这个世界关上了门窗。但门窗终有打开的一天。

  苏纯钧没有家人,但他又不想变成一个冷漠又吝啬的人,所以他把祝家人当做他的家人,一个可以尽量去爱的地方。

  他饥不择食的选择,让祝颜舒庆幸他选的是祝家人,祝家人不会辜负他的爱,会还给他同样的爱。

  祝颜舒:“幸好他遇上的是祝家。要是当时他去别人家租房子,我们家就少了一个上门女婿了。”

  代教授听懂了她的话,笑着说:“我也替他庆幸,他遇上的是你。换一个人,只怕我就看不到现在的苏纯钧了。”

  当时苏纯钧刚刚从家里出来就遇上了祝家人,只是一条弃犬。要是变成了野狗,乃至变成了狼,那就晚了。

  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话是燕燕说过的,就是这死孩子说的时候一点都不正经,好像意有所指。

  可他们在书房里谈话时,是在正直的交谈。

  代教授——代玉书他虽然年过而立,却仍有少年意气,谈论起来这世间的种种不平之事时,总是意气风发,让她目眩神迷,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的祝家楼下,年轻的少年少女们充满斗志与理想,总是迫不及待的宣扬自己的主张,而不会去管它到底会不会实现,明天的事交给明天去决定。

  她喜欢这样仍带着少年气质的代玉书,她也喜欢爱护学生比爱护自己更多的代教授,她喜欢这个理想男子。

  她多想不顾现实,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

  可当她对他说出求爱的话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冰冷,充满算计,好像她只是在求他帮忙保护女儿,求他成全她的慈母之心,而她对他的感情只是用来引诱他的筹码。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表现的这么坏。

  以前的她是那么愿意热情的告诉所有人她的爱情在哪里,她以她的爱情自豪,她也想让她的爱人对她的爱情自豪。

  杨虚鹤令她对她的爱情不再自信了。

  所以这一回,她想得到这个男人,却不知道拿出爱情来能不能打动他的心。她所以她用了另一种办法,利用他的善良与爱心,让他对她点头。

  他笑得好开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成了弯弯的月牙。

  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摇了好几下,才终于找到舌头般说:“好,好。”

  她说:“我是说,我想,我们可以,可以……”

  她也开始语无伦次。

  他一个劲的点头:“好,好。”

  她想说的更有条理一点,像这个要求显得更有计划性,更有操作性,更必要。

  “燕燕太小了,假如有一个父亲可以帮助她,在日本人……”

  他说:“好,好,我答应,我可以当爸爸,我很有经验,我是说,我可以当爸爸,燕燕的爸爸,还有小蝉,无为和纯钧也……”

  她紧张的都不知道自己说清了没,说清了吧?他都明白吧?

  “好的,那好,那我……”她说。

  “好,好。”他点头,猛得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时隔多年,她已经不记得被男人拥抱是什么感觉了,这个怀抱比以前的更宽广,更高大,也更有力量。

  ——他以前不是做书童的吗?做书童也需要干活吗?可能油坊也是需要干活的吧。

  他还在耳边说:“好的,好的。”

  好像他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她安心的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属于女性的直觉终于发挥了作用,让她无比清楚的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心意。

  他非常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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