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这个像狗一样,只听船长命令的格伦,是最适合见血立威的。只要见了血,他们就不得不杀上去了。气氛极之紧张,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倒是后面有个看热闹的人眼神好,从外围看到了郭锅,大声的叫嚷了起来:哟,里面那小子,他就是今天早上血钩子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个!看他细皮嫩肉的,长得还挺好,我还想他去哪儿了,后来再一想,肯定是血钩子把人留下了啊,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后面一阵阴阳怪气的哄笑,这些在海上呆了好几个月的海盗,在这样诡异的笑声中,似乎放任着某种不怀好意在无声的酝酿。早在这些人打量郭锅之前,郭锅就已经迅速地扫过了他们的脸,然后失望的把眼神收回来,直直停留在格伦身上。这些海盗一个个歪瓜劣枣,长得丑还邋遢,人比人怕比,刚看完这些猥琐海盗,就连满脸雀斑的格伦,长相都甚至称得上有几分俊秀可爱了。郭锅把眼神停在格伦身上洗眼睛,格伦却以为他是害怕了,在向他求助。他出了满头的冷汗,眼前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只是他没有头儿的本事,真动起手来,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那死之前,能多做一件不违背自己心意的事,也是值得的。他的冷汗从额间滑落,最后还是选择了往郭锅的方向站了站一步,替他阻挡了一些恶意而露骨的视线。郭锅在这样紧张的对峙中,却完全不为所动,他像兔子一样跳到门口,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地上放着那一大筐子鱼拉进了厨房。这样突兀的举动,顿时将整个紧张的气氛,都扰得有一瞬间的呆滞。格伦紧张得都要虚脱了,他抖着手去拉郭锅,想推他进里面躲起来。但郭锅却轻轻松松避开了他的接触,将那鱼筐抱起来放到料理准备台上,铺开菜板,拿起菜刀,转手就拎出了一条新鲜的海鱼。顿时门内门外所有的眼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他以完全走错片场的超然淡定,抓起一把厚重笨拙的菜刀,劈向了按在菜板上的鱼。那一刻安静得分明落针可闻,却没有任何人听到声音。他的刀挥得太快了,快到让人以为它几乎不曾存在过,只有在看到鱼肚子上被豁开的切口,在众人的注视下向两边缓缓分开时,他们才能确定郭锅确实在这里划过一刀。鱼鳃有一个小小的孔,血被放出来,郭锅用着这一把并不是最适合的刀,按住鱼身,以快到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几下刮掉了鱼鳞。从割开了的鱼腹中,郭锅手指轻轻一掏,菜板旁边的盆里,便多了一副鲜血淋漓的内脏和鱼鳃。谁也没看清他那把菜刀是从哪个方向、哪个部位切进鱼身的,离他最近的格伦,也只是看到了他切鱼的手法,似乎与自己所熟知的完全不一样。那鱼不小,鱼肉其实有点厚,要剁进去是需要巧妙运用力气的。郭锅动刀动得很快,其实这需要动用手腕处的不少力量,可是他的动作看起来是那样的轻松,让人有一瞬间以为他刀下的这条鱼,不过是一块柔软的蛋糕,轻轻松松就切进去了。他没有像常规那样处理的方法,将刀压入鱼肉中贴着脊骨切到鱼头处,再将两片肉削下。他似乎这条鱼哪里都动了动刀,但又似乎哪里都没动。他实在是太快了,那么大的一把笨拙的菜刀,都快得在围观者的视线里留下了残影。他把鱼翻面,按住鱼头附近切割,即使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人,都没能看清郭锅到底用了怎样的处理手法。格伦只记得郭锅最后一个动作,是一吹手压住鱼头,另一手反刀,那鱼头似乎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响,然后郭锅拎起了那鱼头,鱼身上的肉似乎是自己争先恐后的掉下来,而郭锅手中的鱼头带出一长根鱼刺,是依然完整的贯穿整条鱼的主刺。那条鱼骨几乎是根根分明,在郭锅的手下居然没有一根被刀隔断。就像这条鱼骨是被最温柔的少女,用最细致的笔刷轻轻刷掉了鱼肉,才能保留下如此完整的鱼骨,上面没有一丝鱼肉残留,鱼骨本身也没有一丝瑕疵和损坏。这一手切鱼肉的功夫,就像一场魔术表演般让人目不暇接。完事后,郭锅仔细看了看那鱼骨的完整度,点了点头,自我肯定道:还行,虽然我很久很久都没亲自处理过鱼了,但手艺还不算搁下。他的表情是温和的,在一众魁梧的男人间,他看起来几乎是纯然无害的。唯一不和谐的,是他手上那把厚重的菜刀,在转动间闪烁着冷光。在夕阳的橘光下,郭锅一手抓着菜刀,一手提着鱼骨仔细查看的模样,令在场所有人打了个冷战。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看着他仿佛串片场的切鱼艺术表演中,于无形间消弭了。没有人说话,因为没有人能想象到,他手中刀的力道要精准到什么程度,才能准确的描摹每一寸鱼骨鱼肉,切入分割再完美剥离,还不会损坏最中间的那一次鱼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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