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戚以潦的体格线条流畅内敛,看起来不像是常年健身的那一类,但茭白感受到的力量一点也不比沈寄带给他的弱。茭白站稳了,他还没挣脱,扶着他手臂的五指就以撤离。戚以潦问道:有没有事?茭白摇头:谢谢戚董。戚以潦单手插兜,扶过茭白的那只手一直放在外面,他温声道:生了病,就不要乱跑。茭白有种要被爸爸打屁股的毛骨悚然错觉。但显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一,这位不是他爸。二,他也不会让人打他屁股。戚以潦的声音夹在树叶被风拨动的哗哗声里:就你目前的情况,要是摔一次,二次受伤,骨头有极大可能会插进肺部,那很危险。茭白心有余悸。命重要,还是好奇心重要?戚以潦微弯腰看他,眼眸像深山一样沉邃,嗯?茭白脱口而出:当然是命重要。戚以潦低咳了声,嗓子更哑:那还要乱跑吗?茭白摇头:不了不了。戚以潦再次笑起来:叔叔知道你是个能听懂道理的聪明孩子。茭白呵呵两声。十四岁的年龄差,叔叔也还行。沈寄那老东西比他大整整十八岁,就得是伯伯了。戚以潦像是没察觉出茭白的反骨,径自穿过几棵瘦长树木。落叶悉悉索索落下,成了这一方天地唯一的背景声,渗满了夜晚老林的寒瑟。茭白看了眼白猫,没变化,他走在猫主人后面,状似随意地提起:戚董,那边是个坟场吗?是啊。戚以潦的脚步不停。茭白走快了一点点,离他近点:坟场怎么会在住宅后面?这是我们家的习俗。戚以潦很有耐心地讲解,死人,活人都住在一起。他用扶过茭白的那只手接过一片落叶,指尖抚摸了几下,捻碎:死了的,守着活着的人。茭白后背发毛,这种守护大可不必。开窗就是坟场。到了清明节,纸钱哗啦哗啦地往屋里飘。.茭白进了门,鼻息里的树草泥腥就没了,只有四面八方的阴冷。哪怕有一片灯火,都驱散不掉。茭白转过身看戚以潦关后院的门,他的视线透过门还没关上的缝隙往坟场方向瞥:人长期住在这种地方,会不会对身体不好?戚以潦只手关好门,回头:嗯?茭白说没什么。戚以潦走两三步,停住:小茭白抿着嘴,消瘦的下巴冲他一抬。你说,你往下说,我听听看。戚以潦半晌才把后面的那个字吐出来:小黄。茭白:百家姓会迟到,但不会缺席?澜意斋还叫老子小白,现在才过了多久,就成小黄了,明早是不是小绿小红?他浑身血液上涌,病白的脸染了层激动的绯红,耳边蓦然响起一声,错了。戚以潦沉吟:是小白。小白啊。戚以潦的声调很怪,像是从颤动的喉咙里溢出来的,他捋两下额发,弓了弓挺拔的背,小白,对不对?茭白:哼。看来是了。戚以潦笑着直起身,立在灯下,微挑的眼尾堆了点成熟的细纹,蓄着柔和光晕,这让他看起来有种让人想要去仰望的深度。那是淌过岁月之河,历练而来的魅力。茭白多看了戚以潦几眼,他倒不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要跪在对方的休闲裤之下,而是怎么说呢,很诡异。他竟然觉得对方很高兴。叫对了老友一个小玩意的名字,有什么好高兴的?茭白坚信,戚以潦就算是真的很愉悦,那也不会是因为叫对他的名字,是别的原因。戚以潦很抱歉地说:叔叔记性不好,这一点老沈可以作证。茭白又暗自查探了一会这位老董,心里不禁冒起狐疑,难道是他误会了,对方是真的记不住人名?你原来就叫这个名字吗?戚以潦往左侧长廊走。茭白打哈欠:我原来叫王初秋,后来离开沁心园就改了名字,改叫茭白了,草字头,底下一个交通的交,白色的白。新的开始。戚以潦理解地点头,生活是需要仪式感。老沈头一回带人来我这里。这一句跟上一句不搭边,十分突兀。茭白啧了一声,戚以潦的潜台词是不是说,不要不知好歹?走在前面的戚以潦不知何时停下来,转过身,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茭白。长廊两边墙上是密集的小灯,马蜂窝一般。茭白隔着些距离跟戚以潦对立,他没立即走过去,而是眼神询问。戚以潦笑问:还记得自己住的哪个房间?茭白:记得。那早点休息。戚以潦拐进了另一条长廊。茭白听到好友下线提醒,他才往柳姨给他安排的那间客房走。《断翅》里的攻都是商界大人物,属性没有重复的。茭白目前接触最多的是沈寄,他的人设非常清晰,高傲,无情,滥交。然而茭白面前的沈寄脾气很大,暴力,动不动就喷霸总语录,他自以为把情绪的每一次转变都藏得很好,实际他的皮卡丘早把他出卖了。就很好对付。至于都上过线的另外两个老总好友,戚以潦和齐子挚,前者跟茭白打的交道多一点,尤其是算上刚才那一幕。可全漫下来,戚以潦出现的场次加在一起都不到十话,情节不连贯,交代不了多少东西,人设也没挑明。茭白根本没办法通过原著看他的人生轨迹。戚以潦那白猫也是个难搞的,和他的人一样神秘,不像皮卡丘那么傻吊。所以相对欲望至上,强势凌冽藐视王法的沈寄,戚以潦是真的全藏了起来,他所展现的东西,都是他想展现的,用来应付那些想要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假象。茭白用在沈寄身上的那一套,对戚以潦不行,要换路数。具体用什么招数,取决于对手是什么性情。现在还摸不准。就很难办。茭白现在就想把《断翅》作者抓起来使劲晃上三百次,为什么不多描写戚以潦?为什么为什么?这他妈的给的信息太少,他没金手指可开,只能靠自己发挥。但他的段位又没怎么升上来算了,还是先放着吧。沈老狗的活跃度冲50冲几天了,卡着不动也不知道是想干嘛。茭白烦躁地回房,他躺下没多久,就听见了车子的引擎声。茭白当成是沈寄跟楮东汕一伙人,他没管,直到有脚步声从他房门外过去,他才睁开了眼睛。走路的声音不霸总。茭白撑着床起来,止痛药的药效过去了,他忍着疼缓了缓,穿上拖鞋去门口,踮起脚,扒在门上方的玻璃窗往外看。是一个男生。穿棉服,腿竹竿样瘦,他正在朝楼梯口走,手在头发里抓弄,似乎是想将自己打理一番,动作既慌又局促。茭白看见了男生裤腿上的颜料,他踮起来的脚踩回地面。接姜焉班的美术生就是外面那位。都这么晚了,戚以潦还吩咐人把他接过来,啧。茭白隔着睡衣抓抓肚皮,沈寄高潮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德性,那他的老友戚以潦呢?想象不出来。戚以潦会不会优雅地往前拱呢?茭白拍脸打断自己的脑补,他侧躺回床上,没多久又有脚步声,拖拖拉拉的,很沮丧的节奏。不是吧,完事了?茭白真不想再起来,太折腾,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啊,他打开了房门。垂着头走路的男生吓得一抖,嘴大张,塌鼻子,满脸的痘痘。他大概是想痘痘快点好,就一个个挤了,感染了有点发炎,导致他整张脸都是红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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