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 第21节
“当然当然,”无奇差点儿就赌咒发誓了:“我对天起誓,若有违背,就叫我……这辈子吃饭都没有盐,好吗?”赵景藩本以为她要说“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之类的话,没想到竟鬼使神差地冒出这句。其实他面上的盛怒虽然没流露出来,心里已经在想怎么弄死那个触怒他的郝三江,可是看着听着,突然就没有之前那么怒不可遏了。既然她称呼“殿下”,那他自然也没必要“本主子”了。他甚至不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底细,因为从那青楼到少杭府,她的所作所为,早透出她不是一般的太学生,洞察幽微,无非如此。赵景藩哼道:“本王看你是在耍滑头,敷衍了事。”“不不不,我句句真心,”无奇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渣男,在哄骗别扭的女朋友,这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把她吓了一跳,忙道:“以后您看我的表现就是了。”这句一出,更像渣男了。她明知道对方身份尊贵,以后未必还有交际,所以乐得大打保票,可惜赵景藩不是女的,不然那句经典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怎么可能遗憾缺席呢。果然渣的很。想到当时的惊险,无奇脸上多了一点笑意,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戏耍赵景藩。本朝有四位皇子,大皇子贵为太子,二殿下端王不幸早逝,留下两个孩子。三皇子封为秦王,外镇南疆,赵景藩便是排行第四的瑞王。所以当时无奇判断出这位殿下的身份是没有难度的。秦王不在京城,他的年纪也排除了是太子的可能,而在此之前,无奇对这位瑞王殿下也实在是“如雷贯耳”,没见其人,早闻其名的。此刻芍药亭内,“听说……”无奇看了眼蔡流风,心中猜疑他怎么突然问自己有关瑞王的话:“这位瑞王殿下才出生、他的母妃就因难产亡故,倒是太子殿下对他多有关爱,所以……如今瑞王殿下是太子殿下的左右手,不可或缺之人。”蔡流风颔首:“还有吗?”“还有……”还有的,就是那个人人尽知的传说了。瑞王殿下素有美姿仪的绝称,当初外邦有一位使者前来本朝进贡,皇帝设宴,瑞王殿下在座,那人看见瑞王,便坐立不安,神情恍惚。皇帝问他是不是身子不适,那人呆呆地说道:“这位殿下、犹如明珠美玉,光彩夺目,又像是天神下降一般,小臣自惭形秽,惶恐的很,实在不敢在他跟前落座,只有站着才好。”皇帝闻言大笑,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了,至今皇都的人说起来还津津有味。不过听说……瑞王非常的讨厌别人关注自己的容貌,他甚至深居简出的,所以就算有人心痒难耐,却也绝少有机会亲眼目睹瑞王的风采。此刻无奇想到那个传说,又想起赵景藩的样貌仪态,忍不住也咂咂舌头,回味无穷。蔡流风看着她双眼里仿佛倒映着芍药花的影子,重重叠叠,妖娆姿态,便咳嗽了声:“你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呢?”无奇汗颜,忙笑着遮掩过去:“蔡大哥,关于瑞王殿下你自然知道的比我更清楚,怎么只问我呢?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真的只是道听途说?”蔡流风瞥着她:“你没见过瑞王殿下?”无奇感觉他的目光变成了有形的,在她身上嗖地戳了一下。她咽了口唾沫,决定机智地保持沉默。蔡流风的手在她肩头摁了摁,又负在腰后:“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昨晚上,少杭府那边出了事。”无奇疑惑,仰头问道:“您说什么?”蔡流风道:“苏奕惨死在狱中,苏克当着去提人的大理寺差官自刎而死。”“什么?”无奇陡然色变,她急忙走近两步:“苏奕……怎么死的?苏守备又怎么自杀了?”蔡流风是早上才得到的最新消息,他也着实震惊。其实昨天,就有消息,说是大理寺跟刑部吏部会联手派人去少杭府,再查夏思醒身故之事。没想到一夜之间,覆地翻天。正好蔡采石缠了他一夜,嚷嚷着他要是不来说情,自己就也要罢考二试。所以蔡流风才来到了国子监。把少杭府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蔡流风道:“你觉着,这真的是所谓狐狸郎君显了真身降下惩戒?”无奇原本还有些热,听了他说的苏奕之死,稍微想想当时的惨状,心头上便多了一缕寒意。她当然不信狐狸郎君的传闻,所以当时认定有人故弄玄虚,如今自然也不会轻信。但假如不是狐狸作祟,那又是什么人对苏奕下如此狠手?而且做的这样……这样惨无人道的。很快的她想到了那些受害者,苏家的人可以排除,孙家怕是没那胆子,而王翰林……想到那天所见的老人眼中透出的坚韧的恨意,她有点说不出话来。假如王翰林为孙女报仇设下毒计,按理说也是无可厚非,失去至亲之痛,他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但若他真的动手,那自然也是触犯了法纪。但王翰林真的会这么做?就算他有心报仇,要潜入守备衙门,且用这么高明的法子,似乎不太可能。心里又有一道影子在闪烁。无奇看着蔡流风,闭上了嘴。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外头侍从走到门口处:“学士,瑞王殿下去了天策楼,已经知道了您在这儿。”蔡流风同无奇出了芍药园,才走不多时,就见蔡采石跟林森急匆匆地走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四人碰在一起,蔡采石忙走到无奇身旁:“不用担心,哥哥一定可以帮咱们的。”蔡流风淡淡瞥了他一眼:“多嘴,我答应过你吗?”蔡采石向来很听兄长的话,但这会儿给逼急了,便涨红着脸道:“哥哥你要不答应,我、我就也不参与二试了,总之我们三个同进退。”林森暗暗赞道:“老蔡,够义气。”无奇咳嗽了声,不便说话。蔡流风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实心眼,天生如此倒也不必怪他。就在这时候,国子监的一名侍从急匆匆而来,看见他们都在这里,忙先向着蔡流风行礼,道:“蔡学士,刚才瑞王殿下驾临,传郝无奇三人即刻前往。”无奇自打听说瑞王来到,心里就有点预感。蔡采石跟林森却大惊,他们还不知道那个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就是瑞王赵景藩,所以都不知道王爷传召自己是为什么,一时慌了神。那侍从却又对蔡流风道:“王爷还听说学士在这里,一并有请。”蔡采石听说哥哥也要去,有了撑腰的,总算缓过一口气来。蔡流风不理他两个,只对无奇道:“你好像不觉着意外。”无奇说道:“蔡大哥,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您相处这么久,当然也略有长进。”“我可不敢当,”蔡流风打发了侍从,问她:“你知不知道,王爷召见你们是为什么?”无奇想着少杭府的事情已经完结了,大家两不相欠,王爷好端端地怎么会来太学呢。何况她在太学这三年,从没听说过瑞王来过一次,今儿却是怎么了。虽然说瑞王传他们,但她实在不认为他们三个家伙有什么值得瑞王殿下亲自大驾光临的特别之处,难道要翻少杭府的旧账?于是她对蔡流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