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 第19节
最终他摆摆手,仍旧回书房去了。里间,夏怀安提着笔抬头:“爷爷,你怎么了,你是哭了吗?”王翰林长长地吁了口气,摸着他的头道:“没有,爷爷没哭。爷爷……是高兴呢。”“爷爷为什么高兴?”“没什么……”王翰林答了这句,想了半晌,他的脸上浮出一点朦胧而释然的笑意:“或者是、毕竟还有天意。”门外仆人来报:“老爷,外头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什么太医。”王翰林一惊:“太医?”他拧眉想想,低头又看向夏怀安,忽然震惊:“快,快请进来!”李夫人正在跟厨下商议如何从饮食上调理老先生的身体,听说了消息赶忙从内宅奔了出来。堂下,京内的太医正在给夏怀安诊脉,王学士不时同他低语。终于,太医抬头,神色是镇静带些笑意的:“小公子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虽不敢说十足把握,但针灸加上药食调补,最早月余就可见效用。”李夫人的眼泪瞬间如同泉涌,上前一把抱住了怀安,差点哭出声。此时她还以为太医是王翰林派人请来的,但不管如何,怀安有救了!她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终于卸下了。王翰林同太医走到旁边:“莫非,是瑞王殿下……”太医含笑道:“到底是老大人您,殿下特叫人把下官从太医院调到此处,命下官务必看护好小公子跟老大人。”他可是御医,出差还是头一回!王翰林虽然猜到是瑞王的手笔,但他清楚这绝并不是自己的脸面。但是回头看看喜极而泣的两母子,到底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他们会活着,会好好的活下去。眼眶也有些湿润。而就在赵景藩于虞山庄院跟王翰林说话的时候,回皇都的马车上,无奇连连咳嗽数声。林森问:“是不是昨晚忙了一宿,太过劳累,还是不小心着了凉?”无奇揉揉鼻子,瞥了眼旁边正想入非非的郝三江:“不是着了凉,差点儿掉了魂罢了。”林森会意,捂着嘴吃吃地笑,忽然他想起来:“对了,先前郝大哥怎么说你在玩女人?你在玩……”“你还提?”无奇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林森的脑袋本也是暂时还顶在头上的,如此哪壶不开提哪壶,两罪并罚她可兜不住。她的膝盖可金贵的很,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得靠这个来解围,但她心里发誓,绝不会再干那么丢人的事情。不过呢想到赵景藩那张谪仙似的脸,却又觉着跪一跪似乎没什么,权当是拜了哪路神祇了就是!不算丢人!被打了一下,林森抱头:“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说的嘛。”“谁也不许说了。”无奇简单粗暴地制止了。“哦,”林森怏怏地答应,他想起在房门外的小狐狸,猜测着问:“屋内的人真的是那天我们见过的神秘公子?他、他到底是谁?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吗?”无奇当然已经猜到了,但她不敢说。至少现在不是时候。此刻郝三江像是给提醒:“哎呀,春日姑娘虽然知道了我是谁,但我还不知她家住何方,有无婚配呢。”无奇跟林森双双将目光转过来,无奇问:“怎么?知道了这些后,你还想三媒六聘派人上门啊?”“那是当然,”郝三江兴高采烈:“平平,你不觉着春日姑娘的样貌,品格,很适合当你的大嫂吗?”无奇的脑袋嗡地一声:“除非我嫌命长,哥,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想平平安安的,就别往那个人身上打主意。”“为什么?”郝三江不耻下问。无奇翻了个白眼。林森替她解围:“郝大哥,那个人啊……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起的。”郝三江皱眉道:“什么招惹不招惹,我是要娶亲,我保证成了亲绝不亏待她,她说什么我听什么,你怎么说的我跟要玩弄人家姑娘似的?我可不是那种花心风流的人。”林森目瞪口呆。见没有人再跟自己说话,郝三江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当下看向无奇:“对了,我还没教训你呢?那屋子里的女人是谁?”无奇很想给他一个嘴巴子:“什么女人!你能不能别再提了!”“嗯?”郝三江狐疑地看着她:“长的那么好看的应该是女人吧,不过看你的反应难道那是个男……”无奇吼道:“你有完没完?你再说这个,我回头告诉爹娘你欺负我!”郝三江眨了眨眼睛,看得出她是认真的,于是当机立断地暂时妥协:“那好我不说了,不过春日姑娘嘛……”无奇跟林森很默契地把头各自转开,任凭他自己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去。马车疾行了小半天,终于回到了皇都。在十字路口,郝三江把林森踢下马车,自己带无奇回府。郝家在靠近柳河的紫萝坊,无奇才下马车,门口的仆人们便欢天喜地入内禀告。方才路上,无奇跟哥哥约法三章,郝三江不许提在少杭府看见的——尤其是客栈里什么“女人”的事。作为交换,无奇会替他留心春日姑娘的行踪等等,她知道要对付郝三江,就得用投其所好的法子,毕竟打又打不过,为防节外生枝,只能权宜行事。郝三江只以为她是因为在外头乱搞而心虚,于是也乐得跟无奇达成他认为的公平协议。府内,郝四方等了半天,如今见无奇活蹦乱跳地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赶紧拉着无奇上下打量,又连连地问:“好孩子,给人欺负没?受了委屈没?”无奇笑道:“爹,我好好的呢,只是太学里怪无聊的,便跟他们出了趟远门,走得急也没来得及跟家里说,你怎么还特意叫哥哥去找我呢?”郝四方道:“你还敢说!以后就算再着急也得回个信,太学里来说你跟蔡家林家的那两个不见了,差点儿把我吓死!我还得瞒着不敢告诉你母亲呢。要不然非把她吓病了不可。”无奇赶紧奉承:“爹,你可真是想事情周到,多亏了您见机行事!”郝四方得意道:“行了吧,以后少叫我操点心就是……对了,我听说你们很快就要二试,成不成可就看这一次了,你可要紧着点,别叫老爹我失望。”无奇自信地点头:“知道,这个包在我身上。”郝三江被冷落旁边,看着他们父慈子孝一团和乐的,便啧了声:“爹,是我把他揪回来的,你不知道,若不是我他还在外头浪呢。”无奇急忙咳嗽。郝四方却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怎么说平平的?你好好地护她回来难道不应该?还敢在这里说嘴,你把那嘴给我闭紧了,要是传到你娘耳朵里去,看我怎么揍你。”三江委屈地努着嘴,忍辱负重地答应着,一边嘀咕:“难道我不是亲生的?真是……光打我!”郝四方跺脚:“你说什么?”三江一溜烟跑出去了。郝四方横眉冷对地瞪着三江跑开,再回头面对无奇已经又是慈眉善目了:“别像你哥哥一样不学无术,回头先好好地准备这次二试,要是考中了文学掌故,爹给你再多摆几桌酒席!你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最后又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去里头看看你娘吧,今晚上在家里好好歇一夜,明儿再去学里不迟。”无奇笑着答应,她知道母亲的性子,所以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