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传了绯闻
张幼双问道:“先生有没有想吃的?”俞峻:“都无妨。”张幼双想了想,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干净整洁的餐馆,由于选择困难症,立刻先将菜单递给了俞峻。好在俞巨巨混迹官场多年,已然熟知了这饭桌上的种种注意事项,没有再说出“随便”、“无妨”、“都可”这种令人恐惧的话来。倒也没推辞,半垂着眼帘儿,点了几个菜。张幼双拿过去略扫了一眼,有荤有素,有清淡的,也有重口的,出乎意料的是,重口味的菜颇多。价格竟然拿捏得恰到好处!稳稳当当,很难不令人怀疑这是什么家庭主『妇』才能掌握的技能。……果不愧为户部尚书!她之前在食堂里端着餐盘,巧遇过俞峻几次,俞峻打的菜『色』都颇为清淡,倒不像是个重口味啊。张幼双愣了一愣,脑子里忽地冒出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是替她点的吧?这个想法令张幼双整个人都精了,赶紧晃了晃脑袋,告诫自己。行了,张幼双,别自作多了。就是在食堂里巧遇了几次而已,谁会留意她吃什么东西。等菜的间隙,更是沉默得令人尴尬。一男一女,虽说现在是同关系,出去吃饭总觉得颇为暧昧和诡异。啊啊啊啊张幼双你刚刚为什么突然脑抽请俞先生吃饭啊!俞巨巨竟然也答应了!必须、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了。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给自己壮了个胆,张幼双摩挲着茶杯,斟酌着了口。“多谢先生当初替我说话……这次县试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嗯。”……然后呢,这就没了??“其实……”张幼双抓了抓脑袋,着说,“孙先生之前同我说过,先生不满如今书院现状,欲要行改革?”俞峻这才多看了她一眼,他眼睫低垂着,等菜的间隙几乎未曾多看她。身形挺拔,姿容清肃。张幼双好奇地问:“先生能多说说看吗?”俞峻眉梢轻轻拢起,旋即又松开了。面容平静,眸光深邃。“某一家之言,先生听过就是了,勿要往心里去。”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俞峻转过视线,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某认为,‘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如今,仕学两歧几乎已成了我朝一大隐忧。“我曾有个在户部做的好友,所谓户部,掌天下钱粮,不过是听着风光罢了。”张幼双险些就脱口而出:“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某拙见,户部当统筹全局。只不过如今的户部,仅作监察之用,在账目上监察各地方的财政出纳。”这并非贪图权力。张幼双若有所思,若非她家就是学历史的,她还真听不懂俞峻的意思。可如今,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大梁类明,大梁这些弊病几乎都能在明朝身上找到影子!就比如军队粮饷的补给,竟然是由大大小小的地方『政府』来供应大大小小的不同卫所。这种财政管理的分散『性』,简直奇葩,令人瞠目结舌。说到这儿,俞峻眉头微微蹙起,白皙的手指曲蜷,在杯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滑过:“我朝人口漏失严重,编造黄册,舞弊多端。税收长期凝固,耕地亟需清丈,长此以往下来,国用不足。”“再者,国家经费,莫大于禄饷。每年夏税秋粮合计两千六百万余石,宗禄支出八百五十三万余石。”八百五十三万余石要花在宗室身上。光听着,张幼双就觉得牙疼了。这里面门门道道太多,他也不过是略提了提。这其实也无可奈何。如要改革这低能的『政府』结构,低下的行政效率,这就意味着必须要动摇庞大的文官集团,培养出一批技术人员,建立起一套完全有别于目下的行政、管理、考核制度。而清丈土地,改革税收,清点人口,势必又要“侵占”豪强地主宗室的利益。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纯粹是蹦跶上了前人的肩膀,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俯瞰大梁。而俞巨巨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古人,他竟然透过大梁这财政管理的分散『性』,战胜了自身眼光的局限『性』,隐隐有了“中央财政”这个概念!这就非常恐怖了。所以……是她隐隐约约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专业『性』”和“前瞻『性』”,与俞峻不谋而合,他才力排众议,请她在书院教书??捧着茶杯,张幼双迟疑了一瞬,口问道:“所以,先生认为我朝缺乏真正意义上的中央财政?”俞峻皱眉:“何谓中央财政?”张幼双想了一下:“就是由国家直接支配协调,行资源配置。”然后又简单解释了一下。俞峻是何等的聪明人,被张幼双这一稍加点拨,立时如拨云见雾一般,对曾经看不透的东西又有了更明晰的把握,不由微微侧目。在这一点上,张幼双几乎又刷新了他的认知。她……究竟是谁?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在面对张幼双之时,他过分谨小慎微,下意识地避免深入的触碰与了解。与愿违。他知道她出生自一个寻常的小门小户,按理说,不该有这等见识。摩挲着茶杯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点儿,眉头也随之拢紧了少许。未做过官,对大梁目下的现状有如此清晰的把握。张幼双咬着唇冥思苦想,想了半天,却还是没想到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毕竟她又不是学经济的!!就算想要给出点儿建议,也是有心无力。也就在这时,她这才恍惚地意识到,在时代滚滚车轮之下,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微小。哪怕是俞峻这等巨巨也抵不过时代车轮的倾轧。这个时候,张幼双忍不住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一番言论实在是大放厥词,到底是有多张狂!所以说,思想。思想启蒙是最重要的!俞峻搁下茶杯,袖面掠过桌角,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于在别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我朝的观政进士仕学两歧。平日里素未学过兵、刑、钱、谷等,一朝猝膺民社,无从下手。”所谓“观政进士”,也是有明一代所独有的制度。士子士及第后并不立即授官,而是被派遣至六部九卿等衙门实习政事张幼双立刻接了一句:“所以说,如工有制造之学,农有种植之学,商有商务之学……一科有一科之用,一人有一人之能,必定能制物物精,制器器利,治国国富,治兵兵强,取财财足,经商商旺。政无不理,无不举。”俞峻这次是彻底懵了,面『色』微微动容:“先生所言非虚。”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眉如剑,眸如漆,似乎透过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过那飞扬的灰土,看见了这芸芸众生,看见了大梁的民众百姓。“所以,若有机会,我愿在书院内设实学。”不过,不是现在。他如今尚未在书院内站稳脚跟,九皋书院本以“举业”起家,猝然更改课程设置,纵有陶汝衡支持,也难以成。张幼双有点儿愣愣的,心里突然砰砰砰又再次跳动了起来,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努力缓解内心的怦然之意。所以说,俞巨巨然是瞧中了她讲课的时候隐隐透『露』的“经世致用”的想法吗?俞巨巨给她的感觉有点儿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