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 第119节
贺汉渚不再试图叫她了。她的一侧面颊,正压在椅背边缘凹凸不平的牙边上,怕硌到她,他伸手托住她脸,轻轻地挪了下,手一顿,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她的嘴上。或是对刚才的打扰有点不满,醉睡中,她的两片唇瓣微微地嘟噜了起来,像朵含着苞的花骨朵。贺汉渚垂眸片刻,抵不住诱惑,伸出他略略糙硬的拇指指腹,试探着,轻轻地摸了摸这唇瓣。比天鹅绒还要细腻,比丝绸还要光滑,比棉花还要软乎,暖暖的,还带了点潮湿……她似乎对碰触有所觉察,微微启唇,又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声,随了张嘴的动作,下一秒,他的指便陷进了口里,一下就被湿热的唇舌含住了。仿佛口渴,她含着,咂吮了两下,没咂出什么来,又不动了。贺汉渚手僵住,一股奇异的感觉,自被她口中含着的手指开始,电流一般,倏地蔓延到了全身。客厅那扇半开的门,忽然全开,灯光打了出来。老妈子刚才在里头隐隐听见开门的动静,半晌却又不见人进来,出来察看,看见汽车,走了过来,嘴里喊道:“孙少爷,是你回来了吗……”贺汉渚陡然惊醒,心里随之涌出一股浓重的罪恶之感,迅速地收回了手。贺妈走到汽车旁,看见他坐在车里,便弯下腰,伸直脖子,透过车窗玻璃张望。“孙少爷你怎么还不进来?苏少爷他――他喝醉了?”贺汉渚没回答。光线不良,老妈子并没觉察他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自己发现苏雪至确实醉酒了,丢下他立刻跑过去,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叫着苏雪至。“苏少爷!苏少爷!快醒醒,到了!进去再睡吧!”老妈子的嗓门很大,在苏雪至的耳朵边吼着,醉睡的苏雪至终于被叫醒,迷迷糊糊坐直身子,发现到了,晕头转向,自己扶着车门下去,脚没站稳,晃了一下,老妈子一把扶住她。“哎呀,当心当心!”又扭头,对着贺汉渚喊:“孙少爷,那我先扶苏少爷进去了,你也快点进来!外头冷。”苏雪至头重脚轻,整个人还晕乎乎的,被贺妈送回到房间里。贺妈要帮她脱衣服,苏雪至仅存的清醒令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体,推脱,打发走老妈子,关门胡乱除了衣,随即躺了下去,很快又睡了过去。她酒劲完全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凌晨一点钟了。她感到口渴,嘴里干得像是起了层壳,慢慢坐了起来,揉了揉脑壳,开了床头灯下床,发现杯子里没水,便裹上一件外套,轻手轻脚地出去,到厨房喝水。甘甜的水,滋润了嘴和喉咙,她终于感到舒服了,洗了洗杯子,从厨房里出来。房子里悄无声息,苏雪至放轻脚步,再次经过那道通往二楼的楼梯,下意识地抬起头,朝上面玄关右侧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的卧室在走廊的右侧,最靠里。玄关旁则是书房。昨晚上车后没多久,她好像就醉睡了过去,但愿没出什么丑。这个人很小气,最爱看人笑话。她在心里再次懊悔自己昨夜喝酒,望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脚步又停顿了。玄关的附近,好像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是他还没休息,还是离开书房的时候,忘了关灯?苏雪至有点意外,沿着楼梯慢慢上了二楼。是书房的门没关紧,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她悄悄走了过去,停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贺汉渚确实在里头。他好像是睡了一半过来的,靠窗立着,也不知道多久了,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的香烟,下意识似地翻弄着,目光投向窗外,身影凝定,仿佛怀着什么心事。她屏住呼吸,看了片刻,终于抬手,叩了叩门,随即推开门。他扭过脸,见她站在门口,立刻转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支香烟,扔到桌上,随即朝她走来。“我没抽,就闻了闻。”他开口就是解释。苏雪至没说话,看了眼被他丢开的烟。“你怎么不睡觉?”他又问她。“你怎么不睡觉?”苏雪至反问。“睡了一下,醒来,烟瘾有点上来,睡不着,躺着也难受,就过来了。”他继续解释,看了眼房间里的时钟。“我没事。这个点你该睡觉。走吧,我送你回房间。”他关了书房的灯,走了出来,送她下去。苏雪至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说自己刚才醒来,口渴,出去喝水,发现上面亮着灯,就上去看了一下。他将她按坐到了床上,自己蹲下去,替她除鞋,将她的两只光脚丫搬到床上,示意她躺下去,随即扯过被子,替她盖上。“还要喝水吗?我再去给你倒。”他的语调很是温柔。苏雪至躺在枕头,看着他,摇头。“行,那你继续睡,明早还要早起。”他说完,伸手,要替她关灯。“等一下!”苏雪至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停住,扭头看她。苏雪至又迟疑了下,终于,试探着,轻声道:“你怎么了?是有心事吗?”“你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存心冒犯你隐私的意思。”苏雪至问完话,又立刻解释了一句。虽然她没经验,但她接受这样的一种观念,即便是夫妇,也可以保有不愿或者不便让对方知晓的心里的秘密。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才刚刚彼此承认喜欢对方,可以发展下去而已。她似乎更没资格去翻他心里头的事,如果他不愿让自己知道的话。白天黄昏之时,在船上偷偷看到的那一幕,此刻也忽然再次跳入了她的脑海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当时的第一感才是对的。他真的有心事。“当然,你要是方便,愿意和我说,虽然我未必能帮的上,但我很愿意听。”她凝视着他,再次说道。贺汉渚和她四目相望着,很快,笑了起来。他看了眼她那只还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反手抓住,握了握,感觉有点凉,掖进被下。“我没事,刚才想着明天的事而已。还要早起,我再去睡,你也睡。”她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看着他。他在她的注目之下,关了灯,带上门,走了出去。他没开走廊里的夜灯,在黑暗里,继续朝前而去。他的步伐起先是平稳的,直到登上楼梯,脚步变得慢慢沉缓,最后,停了下来。他停在楼梯玄关的角落里,也陷入了一片浓黑的夜色里。明知自己或许没有来路,还是在冲动之下,听凭欲望的驱动,对她下了手――是的,现在回想两天前刚发生的事,那就是占有的欲望。即便是感情,也只配称之为卑劣的感情。而像他这种人,哪怕是喜欢一个女人,也就配生出这种卑劣的感情。所谓爱,字眼太过崇高,离他,也太过遥远。他顺利如愿了,从昨天早上开始,从她再次为了他奔下火车的那一刻开始,他享受着忽然间得到了一个想要的女人的种种愉悦。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享受着这种愉悦的同时,几乎是同一时刻,罪恶之感,也油然而生。这是脱离了他自己控制的,就如同他没法控制自己对她的占有欲一样。今晚,他更是明白了过来,伴随着愉悦在同时折磨着他的那种罪恶感,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