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 第117节
苏雪至礼貌地应是,打完了电话,正要请宗先生先挂掉,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电话从她的手里拿了过去。苏雪至扭头,见贺汉渚背过了身,对着电话那头道:“宗先生,是我,汉渚。昨日承蒙邀饭,未能赴宴,实在遗憾。今日尊夫人芳诞,汉渚诚颂在心。贤伉俪若不嫌我鄙陋,晚上我送雪至到你府邸如何?”电话那头,宗先生起先似乎一愣,大约是没想到他突然会插进来说话,听完了,当然只能笑道:“贺司令你客气了!我是怕你分身无暇,所以不敢贸然相请。既然这样,我是求之不得。那晚上你和小苏一起来。”贺汉渚挂了电话,转身,见苏雪至盯着自己看,扬了扬眉:“你看我干什么?走了,出去帮你买点东西!人家打来电话,特意请你去吃生日饭,你好意思两手空空地进去?”苏雪至收拾了下,跟着他出来,去给宗夫人买礼物。贺汉渚将她带到了前门大街。这里有座宏伟的四层西洋建筑,是京师现在首屈一指的商业大楼。大楼里面,不但有几百家商铺,中西百货骈列,还有饭馆、咖啡厅,露天品茗处,空中花园和戏院,平常就是京师中的有钱人爱来的地方,何况现在,临近年底,更加热闹。还没到晚上,人就已经很多了。苏雪至进去后,很快买好了今晚上要送给宗夫人的生日礼物,准备要走,贺汉渚忽然问她,有没有别的东西要买,说可以陪她再逛一下的。白天也没事,苏雪至就随意逛着,他跟在她的后面。经过一个售卖化妆品的洋行商铺时,她的视线停住了。平常她用来护肤的凡士林快用完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于是走了过去。贺汉渚跟着她进去。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左边陈列的是男女共用的头油、美发膏、牙粉、牙膏等日用品,右边则是女人的天下,香粉、胭脂、口红、香水,中外品牌,应有尽有。苏雪至向店员要了支普通的凡士林,看见右边的玻璃柜台擦得晶亮,里面陈列的化妆品摆设用心,目光便在一支口红上停了一下。口红的管体是暗金色的,细而长,印着一朵深红色的玫瑰,显得美丽而优雅。店员立刻介绍了起来,说是本洋行最新进口的美国丹祺牌口红,顶顶高级,这个颜色,也最适合年轻小姐了。“先生,您可以买了送给女朋友,保管她会喜欢!”苏雪至笑着摆了摆手,说没女朋友。店员转向一旁的贺汉渚:“先生您呢?”苏雪至见他看了眼自己,立刻扭头离开柜台,要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贺司令!苏少爷!”苏雪至扭头。见竟遇到了有些时日没见的庄阗申!他笑容满面,快步而来,和两人热情招呼。苏雪至叫他伯父,打完了招呼,庄阗申说自己来这里和朋友约了饭局,随即关心地询问贺汉渚的伤情,道他前几天刚回京师,也听说了他遇险的事,十分挂心,本想登门探望,又怕打扰,没想到今天这里遇到了。贺汉渚说有惊无险,自己没事。庄阗申连声说万幸。“那您二位今天这是……”他打量了眼两人。贺汉渚正要说话,苏雪至抢着开口:“宗夫人今天生日,我跟表舅过来买礼物!”贺汉渚看了她一眼,闭了口。庄阗申哦了一声,点头:“原来如此!”又说了一会儿话,他的朋友来了,这才分开。苏雪至怕又遇到熟人,见那个店员也不停地看着自己和贺汉渚。两个男人逛这种地方,好像确实有点奇怪。她立刻付了凡士林的钱,不再逛了,掉头就走出了大楼。第105章 (贺汉渚很快也跟着她出来,...)贺汉渚很快也跟着她出来, 到了外面,问她怎么突然走了, 听完她的理由,想了下,说:“那么去吃饭?快中午了,你应该也饿了。”“两个男人去吃饭,应该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吧?”他道。苏雪至已经没了兴致,还是摇头:“算了,还是回吧……”贺汉渚微笑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不但清净, 边上没什么人,东西也还行。”“有道菜, 叫春藏雪月。猪肉三分肥七分瘦、桂枝熏的火腿、新鲜挖的肥厚冬笋,一两片蜜汁叉烧,再加点韭黄, 全都切成均匀小粒调味,麻油烧酒蒸熟,将鸡蛋去壳, 开成两半,上下铺满食材,再用秘制调料浇淋上去。”“有道菜,叫玛瑙玉羹。打散的嫩豆腐用秘制的上汤煮熟,加入蟹黄和鸡茸, 上菜前,铺一层鲜嫩的芫荽, 入口是清甜的味道……”苏雪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注视着她,眼底笑意更浓。“还有什么花胶鸡丝、五柳石斑、腿汁扒白菜、蟹茸燕窝……”他顿了一下。“我出来前, 位子都约好了,就等着你去吃。既然你不去,那就算了,只能便宜别人了,回吧――”他作势要走。“等等!我去!”苏雪至跳了起来。贺汉渚扭过脸,好像笑了好几下,很快忍住,转回头。“那就走吧。”原来他请吃饭的地方,在十刹海的边上。这里最早是因周围散落十座寺庙而得的名。苏雪至跟着他来到一座看起来应该是前王府的大宅,有个长袍马褂传统穿戴管事模样的人已在门口候着,见两人来了,躬身,一路引着,穿庭过廊,最后好像是来到了后花园的深处,面前有座小楼,苏雪至以为是这里,没想到继续往前,最后来到一条直通海边的石阶,下去,竟看见水边停了一条楼船。“上去吧。”见她看向自己,他微笑道,随即领她上了船。客人上船,舫舟便离了岸,朝着海心缓缓而去。苏雪至登上顶楼,往船室而去,管事打帘,才进去,扑面就闻到了一股充盈在暖气里的幽幽暗香。原来室内供着暖,门口立了一尊洁白的美人瓶,里头插了枝新折来的红梅。梅枝态舒展,梅萼点点,半闭半绽,刚闻到的暗香,就是来源于此。又几样古玩器具,疏落地陈列在博古架上。墙上悬了两幅牡丹仕女画,仕女衣纹细秀,姿态娴雅。船室左右两面又镶着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四角,悬了几盏华丽的宫灯,窗边,则铺了张可供眺望赏景的软塌。陈设富丽,又不失雅致。管事请贵客落座,轻击掌心,船尾的方向,便飘来一阵琵琶和着洞箫的曲声。隔着一扇屏风,影影绰绰,原来那里坐了两个伎人。管事看着也是个雅人,候菜的功夫,卷袖净手,亲手给贵客倒茶,道粤菜鲜淡,最合碧螺春茶。苏雪至端起一只瓷色润白的茶盏,轻轻饮了一口。菜还没上,船尾飘来的曲调悠扬,她侧耳片刻,只觉好听,就是不识曲调。贺汉渚的面前,她也用不着装雅人,问了管事一声。管事立刻笑着介绍,曰,凤凰台上忆吹箫。“此词牌名下,最有名的一阑词,当推易安居士之‘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堪称千古绝唱,自宋以来,私以为,无出其右者。又,凤凰台上,吹箫引凤,乘龙而去,所谓神仙眷侣如是也,千百年来文人墨客怀颂不绝。”这典故太经典,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