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4章 起陵建邑
正当刘弘思虑着汉室将来的继承事宜时,三个老态龙钟的身影,也终于是出现在了殿内。“丞相臣食其,少府臣叔,内史臣嘉,参见陛下”见三人一同前来,刘弘自然是亲切的问候一番,邀请几人坐下,便正式开启了此次对奏的议题。“朕今日召几位卿公入宫,乃欲以帝陵之事,于诸公相商。”或许在后世人看来,一个刚登基五年,连法定成年年纪都还没到的皇帝,在十六岁的年纪开始着手准备起自己的陵墓,多少有些奇怪。但在汉室,尤其是西汉初,这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倒也不是说:汉室的皇帝都认为自己活不久,而是帝陵这个在后世可有可无的形象工程,在汉室关乎到一项直接影响政权安稳的国策。陵邑制度。自秦始皇一扫六合,使华夏正式从分散的分封制社会,正式踏入完整的中央集权封建明起,一直到清末的西方列强侵华,这将近两千年的华夏历史当中,每一个封建王朝,都被这样一个问题折磨的憔悴不已。地方豪强,到底应该怎么处理?秦的灭亡,可以归咎为旧六国贵族作乱,西汉的灭亡,也可以理解为地方豪强的壮大。而之后的每一个封建时代,即便最终不是因为地方势力尾大不掉而灭亡,其政权灭亡的核心因素,也永远与此逃脱不了干系。东汉末的各路诸侯,隋唐时期的陇西集团,两宋时期得士大夫,明清的晋商等等,都是时刻挖封建王朝墙角的群体。地方势力尾大不掉,中央集权受阻的状况,在华夏直到新世纪,才算是被彻底解决。那封建时代,就没有办法解决地方势力尾大不掉的问题了吗?实际上并不是在汉室初,这个问题,曾一度被黄老学执政的汉室朝堂所彻底解决。地方豪强为祸一方,郡守二千石不能治,又山高皇帝远的,该怎么办?在汉室初,这个问题有一个标准答案:既然郡守管不了你,那就让皇帝老儿管着吧!将地方豪强集体迁入关中,强自安排在天子脚下,就成了解决地方势力最好的解决方案。毕竟过江龙不比地头蛇,在地方再怎么横行霸道,换了个地界,也总要老实一点。更何况这长安城,可谓是汉室最称得上卧虎藏龙之地;哪怕真出现那种内史都治不住的豪强,也好歹好有个天子嘛。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强行编罪名咯某某某豪强,脑后有反骨,诛其三族,以儆效尤!在汉室天子绝对不会错的时代背景,以及百姓普遍仇富的心理观念下,一家豪族的灭亡,只会为刘弘引来喝彩。当然了,即便刘弘是天子,也不能什么事都按自己的喜好来,即便是要强制迁徙地方豪强到关中,也至少要给出个合理得解释。在汉室初,这个解释也有一个标准模板:某郡某县某某氏扬名天下,达天子圣听;今陛下之陵已起,陵邑已建,特迁地方豪门望族至陵邑,替天子守灵!就是说:你们家很不错啊天子都很认可,现在天子死后的地儿要定了,给你们一个机会,去皇陵脚下给天子首领,那你们就是忠臣了。什么,不去?给天子守灵都不愿意,必然都是乱臣贼子,统统斩首!只凭借这样一个简单地逻辑陷阱,汉室就将华夏数千年封建时代不能解决的地方势力,给活生生逼成了韭菜。那是长一茬就割一茬,割了一茬,没几年又长一茬。地方豪强狼狈的模样,像极了后世种草特斯拉的小可爱们。而面对这种务必自愿的举族迁徙,地方豪强们往往是毫无办法的。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汉室的大环境,与后世最大的一处不同:汉室初,是没有世家这个概念的。很简单的道理:真正有传承的家族,几乎全都在秦统一天下、秦末战火,楚汉争霸等发生在短短几十年内的大规模战争,给清洗的一干二净。而在秦统一天下之前,华夏大地还曾经历一段长达上百年的诸侯纷争时代:春秋战国。在这样一段跨越世纪的战争年代,能顺利活下来,并保留家族传承的,几乎不可能是大家族。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期间,兵和匪,实质上并不是两种生物。再怎么正义的军队,在那个时代,也都会通过攻下某城,宰大户犒劳将士来激发士卒的战斗意志。再加上汉室初,作为执政学派的黄老学,极其推崇y一夫五口治百田的小农经济,以及小政府政体,就使得汉室初,很难有豪门望族生存的土壤。而汉室唯一可能属于豪门的阵营,便是以开国功臣为主体的彻侯勋贵们了。可汉室的开国勋贵,相较于后世也同样特殊汉初的勋臣,除了一个躲进大山里修仙的留侯张良之外,很少有人愿意偏安一隅。就连开国时将军都算不上的申屠嘉,都在历史上的帝一朝官至丞相,就足以看出这一点汉初的勋贵,普遍都是有政治抱负的。这样的一个群体,根本不可能甘心在封地欺男霸女,而是会像现在的彻侯勋贵们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留在长安,只求九卿出缺之时,自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原本的历史上,帝刘恒在陈平病逝之后,就是以彻侯勋臣多眷恋长安,丞相周勃为百官之首,当为天下先为名,借口让周勃给百官起个表率作用,把周勃赶回了封地。可即便如此,帝朝的勋贵彻侯们也丝毫没有离开长安的打算;从周勃离开长安之后,第二个离开长安,回到封地的彻侯,还是十几年后,因为黄龙改元之事而被刘恒罢黜相位的北平侯张苍。也就是说,唯一有能力祸害地方的彻侯勋贵集团,根本不需要刘弘去担心这帮货,巴不得刘弘一辈子不撵他们回封国!没有底蕴深厚的世家、也没有四世同堂的大家族,再加上学阀制造机器的儒家还是弟弟、彻侯勋贵们又都自愿久留于长安,就使得汉室初的地方势力,只剩下一种可能。凭借贸易,在汉室鼎立后短短十几二十年内积累下大量财富,并以此壮大起来的地方豪族。也只有凭借商贸发家的地方势力,会甘心在乡下从农民嘴里刨食,而不去长安闯荡。盖因在汉室,商贾出身这个政治成分,几乎不亚于后世开国时的大地主。既然地方豪强,都是通过世俗所鄙视的商贾贸易,才具有强大实力的商人,那在中央的政策下,自然是没有什么反抗余地了。要知道即便是在后世,商人也同样无法对国家大政指手画脚;杰克马的垄断路,也是在一次约谈之后戛然而止。在舆论对商人阶级极其不友好的汉室,面对国家强自迁徙的命令,商人阶级能做的,也只有遵从。当然,在这个化水平普遍低下的时代,见多识广的商人们无疑算是精英,既然是精英,自然也会知晓狡兔三窟之理。但在汉室毫无商量余地的陵邑制度面前,商人们为自己留的所有退路,都将失去意义。迁徙地方豪强,并非是如皇帝登基那样几十年发生一次的低概率事件,而是每一位西汉皇帝,从登基的第二年开始,就开始周期性的迁徙地方豪强!通常情况下,汉室皇帝驾崩,储君继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