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谢策说他每日要去戚节度使府上武艺课,谢家主和谢夫人想到的是他们极力拉拢戚节度使夫妇,不顾冷脸;谢策说戚节度使的铠甲和刀威风,谢家主和谢夫人想到的是危机四伏、惊心动魄……而尹明毓是参与其中的。姑太太和白知许不知道内情,谢家主和谢夫人则是听着听着就会时不时望向尹明毓。尹明毓便会回两人一个乖巧的微笑。谢家主和谢夫人:“……”亏她还笑得出来,他们如今若再教她蒙住,便白长这些岁数了。于是夫妻二人便会神色平静地移开视线。尹明毓端着茶,心下叹气,她这乖巧的模样,对身边这些人是越来越不管用了。谢钦在宫中,他们在谢家一起吃了顿晚膳,谢夫人便教众人回去休息,只对尹明毓道:“二娘,你稍留一留。”尹明毓便没有走。谢家主和谢夫人对岭南的事儿极为在意,但谢夫人留下尹明毓,不是问她岭南的事儿,“你们路上奔波辛苦,我也不多耽误你的休息,就是有些心里话想与你说说。”“您说。”谢夫人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先前大郎的密折送进宫,我和你父亲担心极了,如今见你们平安回来,才放下心。”尹明毓安抚道:“谢家的护卫可靠,又有郎君在,其实并不如何惊险。”谢夫人握紧她的手,道:“幸亏有你,大郎在岭南才会那般顺畅,我和你父亲心里都念着呢。”尹明毓当然不会谦虚,这对她是有利的,也是她想要的。然而不是她的功劳,她也不会去占。是以,尹明毓道:“我和郎君有商有量,有些事情,郎君出面不方便,我这性子倒是正合适,不过与戚节度使和戚夫人交好之始,是受了大娘子的福荫。”“大娘子和戚大娘子交好,戚大娘子特地书信一封给戚节度使和戚夫人,为我引见。”谢夫人和谢家主对视一眼,皆沉默下来。他们又没有故意苛待大娘子,尹明毓说出来不是想让两人愧疚或是如何,只是让他们知道。于是她又主动转移话题道:“儿媳回来,也得见些亲友,父亲母亲可有吩咐?”谢夫人回神,对她说:“我已经派人去知会亲家,你明日便可带着策儿去拜见。”尹明毓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儿媳都没顾上派人去通知。”谢夫人微微一笑,“你们长途跋涉,哪能事事周全,你已经做的极好了,快回去休息吧,东院我一直教人打扫,也提前烧了地龙烘屋子,不阴凉。”尹明毓道谢,向两人告退,转身出了堂屋。谢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方才叹了一口气,“都是好姑娘,咱们谢家……何德何能……”谢家主良久才道:“谢家难有再进,保家族延续为重,如今大郎夫妻相互扶持,我已放心,待到朝中平静些许,我便向陛下请辞,一来为大郎让路,二来,你我也能远离这些纷扰,一览我大邺的大好河山。”谢夫人一听,情绪稍稍提起来些许,笑道:“如今看来,母亲是不想回来了,如若真能请辞也好,咱们便能去寻母亲。”谢家主:“……希望能早些尘埃落定。”第二日,谢家主前往皇宫上早朝。在他之前,许多官员已经在等候,一见右相到了,纷纷前来拜见。谢钦回京一事,经过一晚上发酵,越发透着诡异,即便众官员猜测早朝上或许就能掀开面纱,依旧控制不住想要打探“谢钦为何回来”的心。平王和忠国公出现,瞧见谢右相和围在他身边的官员们,面色皆有几分难看。往常平王都要姗姗来迟,今日竟是比成王和定王都来的早,谢家主却也不动声色地与他见礼,顺势从官员们中间退开。他为了避开结党营私的嫌疑,向来不会与众多官员明目张胆地聚在一起,上一次如此,还是因为“白狐女侠”……过了一会儿,定王和成王先后到来,见到平王竟然在,也都有些惊讶。成王下意识地嘲讽几句,实际没多想。定王却是垂着头思忖平王异常的原因。距离早朝的时辰就剩下一盏茶左右的功夫,谢钦出现,在视线中心如常地与三王以及一众官员见礼。官员们没有时间与他攀谈,老总管太监便走出来宣上朝。三王以及一众官员列队进入大殿之中。昭帝扶着太监的手,走到高台端坐于龙椅上,没去看神色各异的官员,也没看心虚的儿子。太监总管立在侧方,喊道:“有事启奏。”大殿中的官员们停滞片刻,谢钦便踏出一步,朗声道:“臣,南越刺史谢钦,有本启奏。”官员们纷纷为之侧目。谢钦手中并未拿着奏章,然他记忆力极佳,截去那份奏折上关于平王的部分,句句流畅,没有丝毫滞涩,若非内容惊世骇俗,估计还有人赞他一声文采斐然。可惜满朝文武皆因为他所奏之事震惊哑然,无人注意他奏折遣词造句如何精准。开采私矿百年以牟利;三十年间从各地拐上万人不见天日地挖矿;动辄打骂矿工,谋害性命无数;私铸兵器、银钱;作威作福,藐视律法,欺压百姓;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谢钦一本奏折,诵了许久,殿中除了他的声音,尽皆安静。开采私矿等已是重罪,可竟然害人性命堆成乱葬坑,在场众人只听谢钦简单寥寥几句形容,便可想到那惨绝人寰的景象,何等的丧尽天良!官员们如此,平王和忠国公却是冷汗直流,根本不敢抬眼去看上首龙椅上昭帝的神情。谢钦既然已经端掉那两族,他们根本不敢存侥幸之心,谢钦没有发现他们和南越的勾连。那两族在岭南盘亘日久,即便前几十年,还未曾这般灭绝人性,大邺建国也才三十一年,很多事情与他们无关,可这十年来,他们联络不断,平王和忠国公也确实给了两族诸多方便。若是曝出,他们很难脱了干系,没准儿这些事情全都会落在他们头上……平王虚汗直流,嘴唇煞白,谢钦诵了多久,对他便是多久的折磨,他怕极了下一句就是他,及至后来,身体都有些微微晃动起来。他身后,定王盯着他,越发觉得奇怪,可再一看还在禀报的谢钦,忽然灵光一闪,眼里便狂喜起来,习惯性地垂下头,才遮掩住。龙椅上,昭帝将三个儿子的神情尽收眼底。成王惊讶过后便与他无关一般,平王怕得随时要跪倒,定王只想到争权夺利,全都毫无仁心。他们以为掩饰得很好罢了。而如此三王,皆不堪为帝。昭帝对三个儿子失望,却又要从他们之中选出继承人,心情波动之下,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陛下!”谢钦正好禀完,也与其他大臣一同望向昭帝。“咳、咳……”昭帝用帕子捂在嘴前,咳声止了之后,不着痕迹地在嘴上擦了一下,才抬起头道,“朕身体不适,右相和谢卿……”随即又点了几位臣子,至他寝殿的书房议事,便扶着太监的手起身。他走之前,冷漠地瞥了一眼平王,平王本来因为谢钦没有说起他而松了口气,这短短一瞬的对视之下,瞬间心头一震,呼吸都停滞了。谢家父子并几位官员前往昭帝寝殿偏殿书房候着,并无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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