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潘敬民那死胖子脾气硬得惊人,几日没进展了,死磕下去他就该被问责了,好在这下找到突破口了。林溪记挂着养母病情,还得赶紧去告诉于流玥情况,也跟着先一步进了官署。候在官署外的禁军随即上前来报:“启禀陛下,长顺公公差人来报,再过两刻钟,便能抵达集安城了。”长顺和陈小刀不仅人来了,还带着满满当当的粮食。皇帝陛下亲口要粮,江浙那班子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老老实实呈上来。整整五万石粮食,陆陆续续押送到受灾的各府,一车车粮草,在路面上压出沉重的辙痕,马车进城之时,路过了城外几日之间拔地而起的大片大片安置所。安置所分区明确,士兵把守,井然有序,也让灾民暂时有了个休养生息的住所。不过尽管宁倦保证过,不会让他们再挨饿,但这些灾民在潘敬民手上过了一遭,対朝廷的信任十分淡薄,心底対过分年轻的陛下,难免抱有几分怀疑——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凭空变出粮食呀?但看着这几十辆押送着粮草的车进了城,每个人的心底,忽然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陆清则听到消息,脚步一顿,便没急着回去。他侧影单薄,风稍大点,都怕把人给吹折了,宁倦看着都揪心,侧身给他挡着风,不太乐意:“老师等他们做什么,外面太阳大,随我先进去吧。”“有墙遮着呢。”陆清则望着城门的方向,随意道,“你先去处理公务吧,我再等会儿,长顺和小刀应该就要到了。”宁倦只好在心里把长顺和陈小刀分别骂了一遍,耐着性子跟陆清则一起等着。没多久,整齐的队伍从城外辘辘而来,长顺和陈小刀神神气气的,骑马当先,在禁军的保护下,行至官署前。俩人本来还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见到宁倦和陆清则,愣了一下,赶紧下马行礼。长顺没想到陛下居然会特地在门口等着自己,感动得眼泪哗哗:“陛下,奴婢与陈管家不负重托!”……宁倦懒得解释这个误会,平淡地“嗯”了声:“起来吧。”带来的粮食需要清点一番,再归入仓库,等待施粥发放给灾民。这项工作不需要宁倦和陆清则亲自动手,交由下面的人来处理就行。陈小刀起了身,立刻三两步蹭到陆清则身边,担忧地问:“公子,我听说你们来江右时,局势颇为凶险,公子有没有受伤?”“没有。”陆清则笑着打量他,“倒是你们,在江浙那边周旋,颇为辛苦吧?”虽然找了冒牌货顶着,但要瞒过卫鹤荣的人以及江浙的地方官,还需要长顺和陈小刀打配合。这俩一个机敏,一个擅长人际往来,在要粮这件事上应该也出了不少力。讲到这个,陈小刀就有的聊了,小嘴一叭叭,话匣子就打开了。陆清则这边活泼欢快,宁倦就没那么轻松了。长顺一到,带来的除了粮草,还有江浙那边的消息,因为赵正德一事牵扯出的后续也等着他处理。陆清则看他望来的眼神幽幽的,忍不住笑道:“又不是全让你一个人干活了,晚点我再来陪你加班。”宁倦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无声地剜了眼蜜蜂似的围在陆清则身边转来转去的陈小刀,颇为不甘心地拎着长顺往书房去。陆清则和陈小刀边走边聊,听他眉飞色舞地描述在江浙的见闻,以及他是怎么智斗临安上下官僚的,讲得绘声绘色,十分引人入胜。身后虽然没人跟着了,但陆清则很清楚,宁倦派了暗卫守着他。他扶了扶面具,回眸瞟了眼,也不确定人在哪儿,不过看来每天靠得太近,保持着一段距离。陈小刀也偷偷左右瞄了瞄,依旧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声音却低了三分:“公子,我在江浙见到你说的那个人了。”陆清则的眸光动了动:“如何?”离开江浙之前,他拜托陈小刀帮他注意一个人。段凌光。那个原著里率兵围城,最终耗死了暴君宁倦,推翻大齐,建立新朝的主角。“我和段家的门房搭上话,打听了一下,这位段二公子吧,”陈小刀挠挠脑袋,“平时就喜欢游湖听戏,逛街遛鸟,闲情逸致来了,还会写点艳词传唱,很得歌女追捧,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公子和他有什么渊源吗?”他记得公子也是出身临安吧?陆清则摇摇头。按照原著的发展,这时候的宁倦还在京城忍辱负重,蛰伏着等待夺权,而主角则因为继母恶毒强势,藏拙假装闲散纨绔,忍而不发,深藏不露。虽然他已经拧正了宁倦的发展轨迹,不会再出现原著里暴君的酷厉统治,但対这位原著主角,陆清则始终怀有几分忌惮。毕竟他家小果果在原著里是妥妥的大反派,与主角天生气场不和。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原著之力,重新推动一切?等江右这边事毕,他还得亲自去见见这位段二公子,确定一下他到底会不会威胁到宁倦。如有必要……陆清则垂下长睫,眸底掠过丝冰冷的暗色。庭院中的槐树如盖,在陆清则身上投下层阴影,陈小刀忽然感觉陆清则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不由屏声静气,睁大了眼。气氛正静默,前方忽然传来声热情的呼唤:“陆太傅!”陆清则眉梢微动,唇角的弧度恢复如常,从阴影中步出,浑身便又重新披上层炫目的光晕,皎皎人如月。叫陆清则的青年站在游廊上,眼下挂着俩黑眼圈,行色匆匆的,精神却很不错似的,手里拿着叠什么东西。郁书荣低头看着院子里白衣玉环的青年,十分激动:“上次得见陆太傅,没来得及打招呼,前几日您和陛下去视察河道,下官又不巧错过……哎呀!总算见着您本人了!”说着,竟然一撩下摆,非常没有读书人斯文气质地从栏杆上翻过来,疾步走到陆清则面前:“久仰帝师大人,下官集安府同知郁书荣!”陆清则哑然失笑:“郁大人不必如此,您所做之事,我与陛下都知晓,在下也很敬佩郁大人。”在江右上下沆瀣一气的时候,为了百姓,敢违抗上级私自上报,这份勇气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陆清则唇角微弯,声音清润柔缓,听起来格外诚挚,听他说话,就给人一种自己被认真重视着的感觉。明明他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容,传闻里还生得丑陋无比,偏生他一笑,便有种光风霁月之感。郁书荣忍不住耳根一热,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呐呐应是。自古朝臣皆在品貌上有追求,丑陋残缺有疾者,莫不被耻笑,陆清则占了两样,却叫人不敢耻笑。陆清则没想那么多,视线下滑,落到他抱在怀里的那叠东西上:“郁大人是要去给陛下送文书?”郁书荣回过神,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反应过来,哦哦两声:“対,対,方才下官去送文书时,忘记把这个也送去了。”说到这个,他又有精神了:“这是您写的那份治水案,哎哟,您可真是字字珠玑,见解深刻,没想到您対治水还这么有研究,听说您老家是临安府的,临安也常闹水患吧?难怪呢!”叭叭吹了会儿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