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席扉仍坚持所有问题都能解决,而秋辞在心里一条一条反驳。他们说了好多话,席扉用嘴巴说,秋辞在心里说,谁也说服不了谁。全都是白费。“别说了,我头太疼了……”秋辞实在受不了,捂着额头向意志力非凡的席扉求饶。席扉脸色凄惶得好像吃了败仗,松开手,放秋辞逃进卧室里。秋辞一进屋就锁了门,应该是第一次用这个锁。他扑到床上,头痛欲裂。这也是他不爱哭的原因,哭一次太累了。一个成年男人,趴在床上哭得喘不过气,哭得心律失常,太可笑了。过了很久,不用被子堵着嘴也不会再发出抽噎了。秋辞从床上爬起来,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打开门,外面没有开灯。秋辞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打开灯,慢慢地环视,他和自己一起吃饭工作的长桌,他和自己坐在一起看电影的沙发,他回家晚时一边换鞋一边大喊“今天吃什么好吃的”的玄关,他浇水时听见自己出来便直起身转头朝自己笑笑的阳台,都没人。秋辞转身回到卧室,找出一条心仪的长绳,然后拖着椅子来到那个吊环下面,踩着椅子把绳子穿过去,打好结。等他从椅子上下来,席扉在后面轻声喊他:“秋辞。”秋辞本来像在梦游,噩梦惊醒般的在心里惊叫了一声,吓得浑身错乱地跳着转过身,看见他还在这里。“你有病啊!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他刚才有多受惊,这会儿就有多愤怒,“刚才我走你不让我走,我让你走你也不走,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非得等我真的恨你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唬你,我刚才在厕所,听见声音……”“我恨你!”席扉的脸像被狠狠拧了一把,快被拧出眼泪,“可那不是我的错啊……你不能就这么判我死刑……”“恨你!”“秋辞,我爱你。”“我恨你!”席扉用手去抹自己的嘴唇,想让它们不要再发抖了,可是他的手也在抖。“秋辞,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那三个字,你说一次让我听一听行吗?就一次——”“我恨你!”席扉委到墙上,秋辞冲过去用力推他,把他当成敌人、当成徐东霞的宝贝、当成徐东霞那样地推搡他、打他,席扉也不还手。只有席扉不会还手。这遖鳯獨傢个世界的所有人,只有席扉被他打时不还手。所以他只打席扉。秋辞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席扉忙抱住他的胳膊,抱得死死的,再一次提醒他,席扉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掀到地上,却连挡都不挡。“放我走吧,”秋辞在席扉怀里苦苦哀求,“这事无解的,席扉,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出路。”这是一个死胡同,它的出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堵死了。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我想让徐东霞死。如果我去杀徐东霞,你会拦着吗?”握着他的手在流失力气。“回答我,席扉,你会拦着吗?你必须得回答我。”席扉这辈子说的最理所当然的一个字是:“妈”,说得最艰难的一个字是:“会。”秋辞得以从那个固若钢铁的环抱里出来了。再强若钢铁的人,也比不过命运。秋辞终于又走出那道门,这次他学聪明了,连电梯都没等,一直跑着,在心里说:“别再追了,到此为止吧。”可他又听见席扉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了。恨他!恨死他了!恨席扉比恨徐东霞还要多!他是一块注定滚落的石头,难道席扉真要当西西弗斯吗?他为什么要当西西弗斯啊!没有比西西弗斯更痛苦的了!秋辞奔出单元楼,竟然在下雨。他的拖鞋在湿地上微微打滑,不得不放慢速度,身后的追逐似乎也慢下来。秋辞躲开路灯,穿过小区黑漆漆的绿化园,摸黑找到后门爬出去,跑上街道。街上的人也都被大雨惊得乱逃。有人怀里护了一只皮包,有人头上顶了一只皮包,没人顾得上去看他有多奇怪。秋辞拼命地跑着,心里多期盼席扉能再找到他,跑得就有多卖力。一边跑,一边往后看了一眼,没有再看见席扉了。他停下脚,流浪汉似的坐到街边。檐下都被躲雨的人们占满了,秋辞就坐在雨里,心想反正已经全湿透了,雨水正好能掩饰他的眼泪,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奇怪了。他一边擦脸一边反思刚才那念头,太恶俗了,三流电影一样。“秋辞。”席扉又喊他。秋辞模糊着双眼抬头看他,看到他还带了伞。席扉把伞撑在秋辞头顶。秋辞又抹了下眼睛,雨被挡住了,眼睛终于能看清楚一些,看到席扉还向他伸出手。席扉似乎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我看见你穿的拖鞋,就不敢使劲追。”又说,“我想起外面在下雨,你没打伞。”第94章 不怨不恨秋辞心里的那只淋了雨的落水狗一边走着,一边直立起来,化成人形,耷拉的湿尾巴逐渐退化消失,两条后肢进化成直立的腿,蜷缩的前肢伸展开来,其中一只握在席扉的手里。他们并肩打一把伞走在城市的街上,希望能天长地久地走下去。回了家,席扉让秋辞先去冲个热水澡。天已经凉了。夏天似乎就是在今天结束的。秋辞冲身上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回想,好像每年都是十一长假时下一场雨,然后气温立马就降下来,秋天转眼就来了;过一会儿洗头的时候又想,应该问问席扉,他在这里经历过更多的秋天。轮到席扉去洗澡,秋辞去卧室把夏凉被换成厚被子。他在衣柜里刨到底,看见去年替徐东霞送到席扉手上的那床大棉被。他对着那床厚得离谱的被子愣了会儿神,把它抱了出来。席扉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秋辞趴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听见他进门,床上的人动了动,扭过头来。席扉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来,摸摸他身下的被子,“是不是太厚了?”秋辞说“是”,把脸贴在被子上,像是在试这被子的温度,“我就是想感受一下用新棉花做的被子是什么感觉。”“什么新棉花?”“这是我帮徐老师带给你的被子,去年,你忘了吗?当时徐老师和我说,这是她用当年新下来的棉花做的,又暖和又软和,盖着还不沉。我当时没太听懂。”席扉的手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拽着被角,问秋辞:“你今天说……你想,你想……”他说不出来,呼吸越来越急促。秋辞翻过身,仰躺着看着他,“我想杀了徐老师,是这句吗?”席扉急促地吸了口气又呼出去,“嗯”了一声。“我胡说的。”秋辞又趴回去了,把脸埋在被子里,声音被捂着,“没有过那种想法……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你说。”“你和虞伶的事是我故意搅黄的,我怂恿她去最忙的部门,一直暗示她……”“我知道。”秋辞马不停蹄地说下去,怕自己的勇气漏光,“如果没有退婚的事,你爸爸就不会得那个病。”席扉的手从被角移到秋辞的手上,摸到他的手又凉又僵硬,便握进自己手里暖着。“我回来的路上想过这事儿了。”秋辞把脸露出来,等他继续说。席扉看见他眼睛和睫毛都湿漉漉的,脸上倒是干的,可能眼泪都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