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楚明意又转过身去,没有再问启程幼儿园的事情,把蛋液打散了蒸蛋羹。两人没滋没味地吃了一顿粥,宋司躺在床上睡不着,被院长的拐杖抽到的地方火辣辣作痛,从后腰一直肿到背中间,无论怎么躺都疼。他翻来覆去到半夜,中途楚明意进来一次,伸手去探他的体温。宋司屏住呼吸,装作熟睡的模样,感觉到熟悉的手心贴在他的额头。过了片刻,他听见楚明意极轻地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掖好,安静地带上卧室的门。宋司悄悄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浑身的疼痛好多了,比吃完止痛药还有效。他一觉睡到天明,连烧三天的高热终于变成低烧,走路时骨头在嘎吱嘎吱作响,里面的骨髓都快被烤空了。上班的时候,宋司途径食堂门口,发现食堂的看板上贴了什么东西,不少同事正围在边上看。他凝神看了一会。那边贴的纸上竟然是手写字体,字迹甚至有点眼熟。楚明意拉住他:“走了,吃完饭再去吊水。”宋司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纸,走到看板边上——一共贴着四张,左边两张是“通报批评”,右边两张是手写的“检讨书”。通报批评三科科长楚明意在案件审理过程中知法犯法,不听劝诫,一意孤行,违规审讯,造成了恶劣的负面影响。紧接着旁边,贴出的正是楚明意手写的检讨书:知错并深刻反省,以此为戒,绝不再犯,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监督。一个“不听劝诫”,把下属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将祝红嘉一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检讨书里甚至还提到:“因为我的思虑不周,致使同事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援,事后万分后悔”,一句话将宋司进意识海定义为“救援”。宋司看完,心里有点难受。楚明意那么优秀又骄傲的一个人,把姿态放低到这个地步,还贴出来被所有同事看。他转头去看楚明意,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见他正捏着下巴看自己的检讨书,评价道:“还是失了水准,昨天下午写得太急,没发挥出我的公文水平。宋司:“……”旁边有同事笑道:“楚科,不错的,比上回写得好!”楚明意笑呵呵地回道:“谢谢,继续努力。”宋司:“……”唐局要是在,非得气得揍他两拳吧?“不看了,”楚明意拉走宋司,“没什么好看的。”早上开会,三科的同事送给科长热烈的掌声,夸赞他检讨水平越来越棒,简直可以作特侦局检讨范文,实在值得大家学习。楚明意摆摆手,示意大伙差不多行了。“昨天我们去局里开大会了,”喻义铭跟宋司说,“洪毅坠楼案、祝红嘉自杀案都出了调查结果,现在已经在办结案手续。洪毅受祝红嘉精神控制,被迫直播坠楼,证据确凿,属于他杀。祝红嘉在接受调查过程中供认不讳,尸检未见异能残留,未见外力因素,属于畏罪自杀。”宋司皱起眉:“祝红嘉死亡时的停电呢?有没有责任追查?”徐欣欣摇摇头:“一笔带过,只提到电路不稳定,其余一概没讲。”宋司低骂了一句:“那汪嘉文怎么处理?”“汪嘉文涉嫌黑市交易和□□,但他的确没有直接参与,我们也没抓到那伙人,不好定罪,所以连人带调查结果移交司法机关,怎么判就不知道了。”宋司没说话,悄悄瞥了一眼楚明意,他也正在看他。几人又讨论了一会案情,宋司得去一科吊水,离开办公室之前,他拉住林铮,闲聊般地问:“铮哥,我们属于编制人员吗?”林铮有些惊讶他会关注这个,道:“肯定是,我们是公务员。”“那入职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政审?”“对,”林铮说,“这边属于保密部门,政审非常严格。你问这个干什么?”宋司笑道:“了解一下自己的身价。”林铮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你不会要去相亲吧?”办公室里接连响起喷水的声音,好几道目光投了过来。宋司忙否认三连,拿打针当借口,溜出了办公室。.特侦局的档案室在顶楼,整整一层全部都是放资料的地方,案卷、人事档案分开,各有专门的管理员值班。用来放资料的柜子都是防水防火的材料,统一配置,全部一模一样,一眼望过去让人眼花缭乱。想要穿过独自穿过层层安保、再从这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简直难于上青天。宋司当然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他光明正大地打了查档案申请,从正门刷卡进入。管理员带他穿过十几排资料柜,停下脚步,拿出他的申请单来看。“你是要找……”“五年前入职的人事档案,”宋司说,“入职人叫做宋司。”按首字母序,两人停在了一个柜子前。“在这里,”管理员开锁,从里面取出一份牛皮纸装的资料,“借阅时间十分钟,等会记得还给我哦。”宋司接过纸袋:“谢谢。”纸袋捏在手里,意外地只有薄薄几层。第063章 狗血 “记这么清楚啊?”出生年月、性别、户籍、身份证号、履历、毕业院校……没了。他的人事档案比档案室的桌子还要干净。宋司不敢置信地又把这一张纸往后翻, 背面一片空白,不是他看花了眼,是真的没有了。特侦局这样的地方, 怎么可能只有一页档案?他吊水的时候找杨科打听过,杨灿因为某远房亲戚有异能案底, 当年差点没通过政审, 特侦局的政审能审到祖宗八辈的医疗记录。而他的政审资料,连最基础的父母信息都没有。哪怕真的是孤儿,至少也应该有养父母的资料在里面。宋司皱起眉,又将档案翻回第一页,仔细地从头重新开始看。他注意到档案最后一行毫不起眼的一句话。“政审担保人:楚明潇。”楚明潇……?宋司想起来一些不曾在意的事情。他失忆之后回楚家, 楚明潇知道他失忆, 主动提到过“我们认识二十年了”,但这二十年是怎么认识的、中间发生过什么,又好似被他刻意避开,一个字也没有提起。宋司对楚明潇并没有太多详细记忆, 以为只是普通的长晚辈关系, 通过父母的友谊相识,偶尔见面、逢年过节打电话寒暄的那种。现在想来, 二十年前, 宋司才六七岁,还在孤儿院里,楚明潇对他的身世应该是一清二楚的。不仅一清二楚, 还愿意拿自己的乌纱帽给他做担保。宋司的思绪一时间飘得有些远, 脑中冒出许多千奇百怪的猜测。楚明潇在他六岁时就认识他, 大学后当了他的老师, 入职时给他做政审担保, 入职后还当过他的领导,跟他相处耐心又温柔,位高权重却五十几岁未婚未孕,在外面也没有什么莺莺燕燕,搞不好……难道他就是宋司的养父?如果不是养父母关系,谁还会对一个孤儿院出身的陌生小孩儿这么尽心尽意?但他们偏偏有婚约在身,据楚明潇的说法,这个婚约还是宋司提出来的。这是什么剧情?要说楚明潇有那方面的癖好,打小看上了他,把他当童养媳养,但他们现在连肢体接触都极少,有种止之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