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门前他就知道这人回来了,连忙老老实实地躺好,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睡着的样子。其实现在天差不多亮了,他就算是醒着也没关系,可他就是不想让青逸看到他醒着,好像这人不回来抱着他,他就睡不着似的。大手摸在他的头上,冷肃发现青逸很喜欢摸他的头,明明只是一堆杂草,却乐此不疲。动作很轻柔,让他慢慢放松精神,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手却离开了。这一拿开他又清醒了,这点让冷肃很不满,难道才这么几天,他就离不开这人了吗?而且青逸虽然收回手,但还一直坐在床上,冷肃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想睁眼却又不敢睁眼。“别装睡了,起来吧。”淡淡的声音响起,男孩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一副被揭穿的恼羞成怒的样子,很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我是被你弄醒了!”男孩嘴硬地说道。“你睡不着的,”青逸无情地戳穿他的谎言,“就算打通了经脉,你体内所有的气息也都会被吸走,一旦睡着那东西没了压制,就会企图吞噬你的本命精元,为了防止它抽取你的精元,一旦失去知觉,你的身体就会自动封闭所有气穴,进入假死状态。而你却是活着且有知觉的,这样的状态持续时间长了,你就越睡越冷,如果不及时醒来便会冻死。这几日每晚我都在你体内不断注入真气,所以你才会睡得那么好。”冷肃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想起这几天每夜的暖流,一直在体内温暖他的身体,原来不是拥抱的温度,而是注入体内的真气。青逸脱掉他衣服后,曾摸着他的肚子说“在这里”,那是……“这里,有什么东西?”男孩白着脸指着自己的肚子问。“六合镜。”“那是什么?”“上古神器,随着盘古开天辟地一同产生的双界之一,我们这个世界的镜像,六合镜。天地四方视为六合,也就是说,你的身体里,容纳着整个世界。”青逸并没有隐瞒,而是如实地告诉他。冷肃最终无论如何都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与其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倒不如由他将真相告诉他。“神器?神仙用的东西?神仙的东西,为什么要吸取我的精元,吸人精元的,不都是妖魔鬼怪做的事情?”冷肃虽对修真一无所知,但神话故事还是听到过一些的。“神器也要有人来使用它,如果不能使用,那么神器变魔器也不是不可能。”当年的六合镜,被冷肃从体内取出后,就堕入邪道。他借助九幽冥府的死气将六合镜冥化,用生魂的怨气填满六合镜,使它成为修真界第一凶器,不知要了多少人的性命。“也就是说,只要有它在体内,我就永远无法习武,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它吸成人干,对吗?”冷肃看着青逸,眼中一片平静,宛若暴风雨前最后的安宁。只要再说一句,这个倔强的男孩就会堕入深渊吧?当年究竟是谁告诉冷肃六合镜的事情呢?告诉这样一个孩子他此生的命运,告诉他你的人生没有任何希望。然后再利用孩子绝望的心,诱他修魔,企图利用他的身体滋养六合镜,最后剖开他的身体取出那独一无二的神器。这些事,冷肃没有告诉过青逸,但从九幽冥府出来后,青逸就听到了血公子反噬,魔主兵解的消息。冷肃他,只怕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却一直同魔主虚与委蛇,直到他有机会驾驭六合镜。如果不是误入鸿蒙心境中,他们就不会在各个虚无界中徘徊,更不会进入九幽冥府。鸿蒙心境内包含天地混沌之时的所有虚无界,而冷肃偏偏在进入九幽冥府后告诉他六合镜的事情,只怕就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将青逸的元婴和他自己的身躯都当成了道具,利用这一切一切获取力量,得到他想要的。然而没有这些利用,得到六合镜的就是那处心积虑的魔宗宗主,而世间也就永远没有了那个高傲的血公子。青逸伸手搂住那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孩子,让他紧紧贴在自己怀中,轻声在他耳边说:“不会的,我帮你打通经脉就是为了帮你暂时禁制六合镜。而日后我会再想办法帮你取出它。”不会让你再一次面对那样尴尬的境地,用那种决然的手段争取自己的生命。我会帮助你,这是我前生的债,也是今世的孽。然而男孩并未如他所想那般释然,而是在他怀中,避开他的视线,露出“原来是这样啊”的神色。“明天我就要走了,到更高的地方。”凌天翔露出难以抑制的笑容,“不过你,永远也看不到了。”长剑刺入已经遍体鳞伤的冷肃心口,一剑穿心,丝毫不给人活路。凌天翔心中一直有一个难解的扣,当年将冷肃丢进迷踪林之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掌门曾说过,想要去那个神秘的地方,品行必须端正,心志必须高洁,不能有丝毫的偏颇。自从知道那可以让他永登极乐的地方后,他便开始暗暗抹去自己过去的污点,如今,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只剩下这五年间躲得极好的冷肃了。长剑刺心,凌天翔还不满意,举剑想要斩下冷肃的头颅,让他死得透透的,再无复生的可能。“师兄,师父有事找你!”不远处传来喊声,凌天翔想也没想,一脚踢出,将冷肃的“尸体”踢进山隘中,少年的身体在山坡上滚了几圈,被淹没在长长的野草中。凌天翔收回剑若无其事地看向刚刚跑来通报的师弟,点点头,跟着人走了。等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他走后不久,被深藏在野草中的“尸体”猛地睁开眼,眼中是一片纯然的黑,再无一丝杂色。自此便上升神之路吗?天道便是这般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吗?既然如此,我何以敬天畏天,何以追求那毫无意义的天道!不登神路,便堕天!——前生7、少阳宗(七)青逸很晚还没回来,冷肃躺在兽皮垫子上滚来滚去,身上被青逸碰过的地方总是有些不对劲儿,说不出是舒服还是别的什么……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他似乎能感觉到血脉在体内欢畅地流转,身体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舒适。青逸离去后,他曾跑到茅屋外蹦跳快跑,发现自己一跃能有两尺多高,仿佛会了轻功一般。过去的他,由于常年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力气总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般,根本没办法剧烈活动。以往他都是硬挺过来的,进入古剑派后也希望自己能够依靠习武改善身体的情况,岂料却被断定为资质愚钝,经脉堵塞,无法习武。那是绝望的宣判,代表着他一生的平庸和低下。然而……冷肃把自己裹在垫子里团成个球,想起青逸那淡漠却俊逸的脸庞上滚落的汗珠,想起那火热手掌贴在自己身上的温度,想起那突如其来的唇齿相交舌间嬉戏,心脏猛然以高频率高振幅跳动起来。男孩是固执的,他依旧是认为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即便是青逸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此番为他打通经脉只怕也伤了不少元气,肯付出如此代价帮他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一定是要利用他做什么事情。前些日子会留在青逸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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