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梁戍问:“你在想什么?”柳弦安回神:“没有,没什么,刚睡醒,有些头昏。”梁戍就带着他在大营里又转了一圈,转得一旁的小兵心中纳闷,悄声问旁边的弟兄:“咱王爷今天怎么换了身这么隆重好看的衣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还是皇上要来?”“皇上在梦都,怎么会来三水城。”另一人也很不解。一群新兵蛋子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硬是没凑出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份突如其来的华贵。就,茫然得很。第51章柳弦安早起没吃东西, 路上遇见厨子送饭,就要了个窝头。扎实微苦的黄米面,咬起来颇费牙, 他一边慢慢吃, 一边问:“现在军中还缺粮吗?”“若能速战速决攻下潜曲城, 就不缺,眼下是勉强够了。”梁戍伸出胳膊让他当扶手, 两人一起登上高岗,“我早上还在同高林商量,要送你回白鹤山庄。”柳弦安听得稍稍一愣, 沉默了半晌, 疑惑地问:“潜曲城要打很久?”“不久。”梁戍道, “潜曲城我打算交给洪烽去打。”吕象玩忽职守已被革职, 但统领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缺,总得有人暂替,洪烽是梁戍和高林经过这么多天观察, 在军中筛出来的最佳人选。柳弦安也觉得潜曲城不会难打,因为黄望乡的大旗已倒,叛军相当于没了主心骨, 而且青阳、三水两座城,琰军都是以闪电之势攻下, 这对潜曲城叛军的心理威慑应当是巨大的。他问:“既然能速战速决,为何要急着送我与阿宁回去?”梁戍无奈:“因为计划有变,皇兄昨夜送来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密旨, 让我不必再回王城, 在剿灭叛军之后,直接前往西南, 查办白福教。”查办白福教,这五个字听起来轻巧,但那是多年横贯盘踞于西南群山的一条剧毒大蟒,稍有不慎,怕就会被其吞入腹中。朝廷近年来也曾多次派兵,但多只隔墙敲打,意在震慑其不要太过嚣张。柳弦安问:“这是皇上临时做出的决定?”“不算。”梁戍道,“皇兄自登基后,一直在暗中布局,此番只是稍作提前罢了。铲除邪教,改道白河,这两件大事是他的心愿,白河或许需要许多代人一起努力,可邪教不必,白福教的手正在越伸越长,这些鬼爪子若不砍个干净,迟早要扯得大琰全境草木凋零。”趁着现在边关安稳,自己也能腾出手去管一管。柳弦安先前躺在水榭小院中看天睡觉时,只是觉得自己的爹娘兄妹们每天都很忙,而现在遇到梁戍,才知道原来“忙”这件事,也能一山更有一山高。不眠不休地行军作战,现在好不容易战争接近尾声,来不及缓一口气,居然又要被派去西南。皇上究竟是不是个明君,柳弦安暂时看不出来,但他实打实能看出来,皇上身边是真的缺人。梁戍问:“又在发什么呆?”柳弦安将嘴里的窝头咽下去:“那我也去西南。”梁戍看着他,同去西南,自己也曾短暂地燃起过这个念头,但到底还是掐熄拢火。昨晚在将人从月光下抱回营地时,怀中的身子只剩下轻落落一把,被裹在宽大的袍子里,单薄瘦削,当真像一只没有分量的猫。所以还是送回白鹤山庄吧,送回那个富裕安稳的小镇,让他继续吃吃睡睡,看天看云,躺累了就同那些烦人的白胡子老头下下棋,聊聊天。柳弦安问:“王爷为何要一直看我?”梁戍道:“西南林地高密,瘴气遍布,白福教所在的深山,更是蛇虫鼠蚁到处爬。”“那我就更得去了,王爷身边总得有个大夫吧?”当然了,西南肯定也有军队,也有当地的军医,但柳弦安还是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得去。梁戍皱眉:“不许。”柳弦安手一揣,背对他嘀咕,那你管,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声音嗡嗡嗡嗡的,梁戍却听了个清楚,他扯住他的发带:“转过来,哪有人自讨苦吃的?”柳弦安道:“并不算吃苦。”古就有先贤为求至真至善至纯至美的天道,不远万里跋涉,赤足走遍山河,而自己此去西南,同样是为了求一个崭新纯美的新世界,这难道不是非常合理?便继续说,“而且王爷曾答应过,要帮我将脑海中的世界重新整理好。”梁戍敲敲他的脑门:“我当你现在已经能出入自如。”“没有没有,没有的。”柳弦安装模作样,“还是稍微有点头疼。”梁戍没有拆穿这份拙劣的演技,手指滑下来,顺势捏住对方一点脸颊:“就这么想去,那些白胡子老头教你的无为避世呢?该拿出来用的时候,你倒是丢了个干净。”柳弦安被他扯得声音漏风,但贤者还说过,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反正我就要去。梁戍问:“只为救国?”柳弦安蒙混过关地答:“差不多。”“差的那点在哪里?”“不知道。”“那不许去。”“……”最后柳二公子只好承认,差的那点在王爷。但承认了还不行,骁王殿下继续审问,“那点”究竟是多少点。柳弦安比划出一寸不行,一尺不行,一丈还不行,最后只好东西南北指了个遍,将目之所及的整片世界都兜了进去,梁戍才勉强满意了自己的分量。柳弦安问:“那我现在能去西南了吗?”梁戍点头:“好。”回到营地,将这件事告诉高林,高副将听得连连叹气,将自家王爷拉到没有人的角落里苦口婆心地劝,我们不是说好要把柳二公子送回白鹤城,怎么突然又变卦了。讨媳妇这种事讲究的是花前月下,邪教老窝那是什么鬼地方,凶险重重瘴气密布,哪个有脑子的会领上心上人到那里一游?王爷是不是又威胁人家了?梁戍被他念叨得头昏:“离我远一点。”而阿宁对于这个决定,一如既往是万万分支持的,他说:“我觉得公子就应该同王爷在一起。”柳弦安半躺着:“嗯,我也这么想。”躺了一会儿,他提笔给家中爹娘写了封信,告诉他们自己得去西南,阿宁在旁边替他研墨,也凑过来看了两行,提醒道:“公子还是写长一些吧,这回又是战争又是邪教,庄主和夫人肯定担心极了,得让他们放心,嗯……就说王爷将我们照顾得很好,这里很安全。”柳弦安依言照写,家书抵家谱,那叫一个厚。信中细细描绘了骁王殿下是多么骁勇无敌,用兵如神,对自己又是多么关怀有加,体贴备至。洋洋洒洒又洒洒洋洋,事无巨细,阿宁最后都看瞌睡了,揉着眼睛提醒,别只写骁王殿下,也写写自己啊,公子不也在战争中做了许多厉害的事?但柳弦安已经将笔丢下了,他写累了,胳膊酸,走到床边一躺:“就这样吧,我不想动了。”阿宁遗憾得很,仔细将信件整理好,整理到一半,外头突然传来梁戍的声音,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号称他自己“很累,胳膊很酸,连多写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的懒蛋公子,立刻就起床精神奕奕地跑了出去。“……”大军略作休整,便又拔营前行。苗常青虽说是叛军,但因庇护百姓有功,又年迈患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