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王冷家中还未知情,王冷的小男朋友虽远在天边,但同为戏界中人,耳朵里刮着风,闹了好一顿别扭。商细蕊的贤伉俪程凤台听见这个八卦,明明知道商细蕊是被冤枉的,也找茬吃醋,把商细蕊按倒在床一顿修理,怪商细蕊不听他的话,不和王冷疏远着点。商细蕊四脚朝天被他干得连连蹬腿,嚎道:“和我传闲话的人多了去了!俞青过去也和我传过闲话!杜七也和我传过闲话!”程凤台挥汗如雨,把商细蕊翻个身,啪啪请他屁股蛋子吃耳光:“所以我就后悔没有早管你!早管早好了!”商细蕊喊道:“你有本事也去登个报!”程凤台握着他的腰慢慢没入:“你别激我,激我我真去!”这话终究也只是说说而已,商细蕊却当了真。第87章商细蕊的风波尚未刮过年底,那两家胡说八道的报社就被人趁夜给砸了,不但砸了摊,而且抹了粪,半年之内绝开不了张。商细蕊隔天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大快人心,壮士义举,但是稍微过一下脑子,也就知道不是好事了。挨个儿把亲信们审问过来,头号的嫌疑就是程凤台与杜七,这两个人当即矢口否认,说自己绝不会糊涂到给商细蕊添罪名。倒也是真话,这一笔账最后还是要算在商细蕊头上,不是他指使的,也是他指使的。谁说他的不是,他就砸了谁的饭碗,岂非坐实了戏霸之名。商细蕊兜兜转问过一圈,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这件事终究成了一桩悬案。坊间轰轰烈烈地谈论了几天,终究也没能热闹到年底,四九城里故事多,过了不久风头便被曹司令家聘闺女盖没过去了。曹家的新女婿是一位家底殷实的前朝官宦子弟,前年留洋归来,在大学里做做工程学问,与如今的政界官界毫无瓜葛,仿佛同杜七的情形相当,人却比杜七正派得多,是曹三小姐的学兄,曹贵修亲自拍板的妹夫。据说三妹夫除了孬一点,其他没有不好的。孬一点也是好的,曹贵修可见不得有人给他三妹出幺蛾子。曹司令不知道欠了曹贵修些什么,父子二人始终像是仇人一般,在某些事情上,曹司令又意外的顺从儿子的主意,他明明很看不上这个书生女婿,三小姐的终身大事,却仍是由曹贵修做主了。曹贵修从驻地上回来这两月,就是为了筹备妹妹的婚事。他并不像程美心说的那样甩手掌柜撒手不管,他今天去见一个当官的,明天去见一个发财的,像一朵男交际花似的满京城窜来窜去,居然凑出一笔额外的丰厚嫁妆。程凤台听到风声,坐在家里严阵以待了一段时候,就为了等外甥来打秋风要账,不料曹贵修仿佛手下留情,始终也没有上门。这一天,程凤台到商细蕊家里去,曹贵修正在厅里捧着一杯茶喝,两个人叙叙旧,谈到陈年旧事,笑得十分开心。屋子里点着电灯,茶杯热气蒸上来,把曹贵修的眉目都笼住了,雾蒙蒙的,背着灯光看,少了戎马气而多了文弱气;他一双长腿穿惯了马靴,此时没处搁没处放,在地下抻得老远,人歪坐在椅上,正是一个少有的安适放松的姿态。蓦然看见程凤台走进来,搁下茶杯挣扎着坐起身,表情也马上换了一副。“就这么着。”他对商细蕊说:“堂会就全交给你了,你挑大梁。钮白文那里也替我说一声,好角儿全请来,不用替我省钱。”一面转向程凤台,点点头喊了一声程二爷。程凤台也点点头,喊他一声大公子。曹贵修既不问程凤台讨钱,也就不必敷衍了,一句多余的话没有,戴上帽子就走了,很不是个礼数,程凤台倒也不见怪。曹贵修前脚出了门,程凤台就斜眼睛觑着商细蕊,似笑非笑地说:“我这大外甥平时一个笑脸都没有,和你倒挺聊得来。”商细蕊知道程凤台这一向都是酸溜溜的,但是他就喜欢看程凤台为他酸溜溜的,故意说:“是啊!我和大公子,就爱聊点儿前尘旧事。”程凤台瞥他一眼:“你们还有旧事?”商细蕊道:“有啊,多的很啊!我给他唱唱戏,他给我吹吹口琴。凑凑合合的算是伯牙子期吧!”程凤台一把将他捞过来,咬着牙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屁股,道:“找干。存心找干是吧?”商细蕊还嘴硬:“是啊!找干怎么样!”程凤台笑起来:“那不是便宜你了吗?”接下来的话,简直下流的没法儿听了,俩人越说越近乎,缠腻在一处耳鬓厮磨,嘴里刚亲出滋味,小来就在外面喊:“商老板,时候到了,该上戏了。”程凤台皱皱眉毛,依然不管不顾,一路往脖子下面亲,就要去解扣子,小来又在外面不怀好意地喊:“商老板,今儿可是您得意的《黄鹤楼》!”黄记者今天来到水云楼后台可是来得不巧。这两天因为报纸上大肆评判商细蕊,许多戏界同仁便自发地相约而来向商细蕊表示声援和支持,又正巧王冷来找商细蕊对戏,程凤台和杜七也在,几方人马在后台都站不开地方来。黄记者很识相,与各位角儿攀谈攀谈,留下照片就走了,走前还挤眉弄眼的,好像信封里夹着大宝贝。商细蕊忍不住背着众人抽出照片来翻阅,看到那张梅树旁的合影,也觉得眉目动人,诗情画意,抬眼望了望程凤台,程凤台冲他眨眨眼睛,回给他一个和照片上截然不同的俏皮的微笑,他又举着照片认真地盯了一会儿,不知道照片上的二爷和眼前这个二爷,哪一个更像他的二爷。王冷挨着商细蕊坐着,不免好奇地朝他一打量,顺便就瞧见了这张让商细蕊爱不释手的合影。照片上两人明明是一前一后地站着,但是王冷就觉得,商细蕊背后的那只手与程凤台是交握着的——他们的神气就是让人这么觉得。几个戏界同仁谈得慷慨,纷纷向商细蕊表衷心,告诉他不要把报上的话当真听,他们都爱着他的戏,爱着他的人,推他为新一辈中的魁首,哄得商细蕊心情大好。沅兰这些水云楼的老人在旁听着,态度却是讪讪的不以为然,丝毫不跟着激动。只有杜七是个火折子,一吹风就蹿苗,拍桌子把几个说商细蕊坏话的嫌疑分子骂了一顿娘,说他们老而不死是为贼,把戏子们不敢骂的话全骂尽了。大家点头微笑听着,仿佛也十分赞同。等了半晌,等把同仁们全送走了,沅兰笑嘻嘻地开玩笑似的点着头说:“七少爷有八千斤的忠,八千斤的义,今天一股脑儿全担出来,可要把我们班主压死了!”杜七不解其中含义,把眉毛一扬:“七爷我忠义双全,怎么就把蕊哥儿压死了?”在这里,十九可称是沅兰的知音,替她答道:“您在水云楼的后台徐母骂曹,传出去,没人敢算您七少爷的帐,只把帐算在我们班主头上。您说,我们班主是不是替您担了一千六百斤的是非?”这话别说杜七不屑一顾,就连商细蕊自己也不当回事,他们年轻气盛的小爷们儿,没有说怕人口舌怕到这个份儿上的,更何况杜七是为商细蕊出的头!要怪杜七言语莽撞,为免也太不领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