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就是为了要抹黑商细蕊:“然后二阿弟就把他拖了走了,他还张牙舞爪的呢!要说二阿弟身上有伤,我看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在二奶奶以为,商细蕊纯粹是一个被包养在外的姘头姨太太的角色,擅长各种勾引爷们的技巧,以狐媚妖巧取胜。然而他居然敢使脾气,与金主东家动手,真是自绝前程,难以想象,惊骇道:“他怎么敢打二爷?”程美心哈地一笑:“嗨唷!他连我们家大公子都敢动手!我们大公子那是有功夫的啊!”她忽而脸色一变,阴下脸来恨恨地说:“他就是个神经病!你是不知道,他刚到司令身边那会儿,颠三倒四,痴痴傻傻的,有时候睡一觉起来就不认得人了,净说点怪话,真吓死人了!我怕他发毛病伤着孩子,就找大夫来给他瞧病吃药,他还不乐意!我不是在讽刺他呀!他啊!就是被梦萍妹子刺激疯了!时不常的要发作!”二奶奶更想不通了:“二爷能看中他,可不是中邪了吗?”相比起二奶奶总把丈夫看做一个没有心肝的好色之徒,一个不带思想的为肉欲驱使的男人,程美心对弟弟的了解更为深刻。她很清楚,程凤台对商细蕊,根本就不是财色交易那么简单的事了,犹豫着,终于将那天曹公馆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二奶奶:“……后来我在门外听着,二阿弟和司令摊牌说……说商细蕊是他的人,以后不许别人碰了。把司令气得拿枪指着他,他还挺倔,也不改口,像是有了真心似的。”二奶奶听得愣愣的。程美心倾过身子,与她细语:“所以上回我忙着劝你留神,管住二阿弟的手脚。你现在要把赵元贞说给他,他哪肯要啊?过去和赵元贞再要好,到如今也是旧不如新。当然了,阿弟要是和他玩玩的,我从一开始也就不着急了。怕就怕阿弟当了真,沾上这么个东西,要闯祸的!你忘了张大帅怎么死的?”被她这么一说,二奶奶心里的主意全乱了。要是说年轻的时候见不得程凤台有个故事是因为吃醋,现在,至少在商细蕊的事上,则是忧心和恐惧的成分居多——程凤台轧上坏道了!落进坏人的陷阱里去了!如果赵元贞这根拴夫绳不管用,她就彻底没招儿了。把程凤台关在家里,总不是长久之计;逼他和商细蕊一刀两断呢,以程凤台的油滑,嘴上肯定答应得好好的,出了家门该怎样还怎样。反正她就是管不住他,拿他完全没有办法!二奶奶心里纷乱,赌气说:“他对妖孽有了真心,我能怎么着?我几时真的管住他了?全看他良心了!”程美心立即接口道:“二阿弟良心是好的!”但是光看男人的良心,似乎也不太可靠。程美心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劳永逸,斩草除根的好主意,只能反复叮嘱一条她们做太太最要紧的立足之策:“家里的账本,你查得还清楚吧?”二奶奶点点头。程美心道:“我早告诉过你,千万要把二阿弟的经济看住了,凡是出入大笔的钱,你得多长个心眼,把伙计招来问仔细再支给他。二阿弟傻,商细蕊可不傻!商细蕊图他什么?难道就图他是个小白脸?还不是为了钱!把钱管住了,你看吧,没有三五个月,你就不逼他们分开,商细蕊那方面还要提出分手呢!等着花大钱捧角儿的人有多少!商细蕊能撂着他们,干陪着阿弟一个人玩?阿弟连司令都不让,还能让给别人分一口?你看吧,到时候准得散!”二奶奶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当天下午就把察察儿唤来,协助她将账本和支票根清点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值得疑心的地方。想想程凤台手里那点活络钱,要捧商细蕊这么大的角儿,必然是不够的,心里略微稳了一稳。攥着程凤台的钱,也就等于攥着他的人了。程凤台与商细蕊相好,谁见了都道是钱多得花不完的,买了名气响得顶了天的一场风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不是那样的,除了他们自己,唯独小来也知道。小来掌管着商细蕊一切存款头面首饰等资产,谁给添了点儿物件,小来记得比商细蕊还明白。商细蕊只要程凤台的一份真心,别的都不在乎,她可替商细蕊觉着吃亏!这个程二爷,送两件头面首饰是有,但是始终不曾在商细蕊身上花过大钱。商细蕊所有的入幕之宾里,数他最占便宜,最不要脸!程凤台嗤他:“没想记住她,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商细蕊皱眉道:“我打她干嘛?我才懒得打她!是那姓常的背地里说我坏话,我打姓常的!”程凤台追问常之新说了他什么坏话,商细蕊这事心眼长得紧,咬紧牙关一字不吐,这种处心积虑挑拨离间的话,怎么能给他二爷听到,万一二爷当真往心里去了呢?那怎么行!商细蕊自知为人有种种欠缺之处,因此绝不肯提醒程凤台注意到他的欠缺,只说:“你不要问了,反正就是说我坏话!说我不好!必须打死!”程凤台搂着他脖子,笑道:“那你好好跟我说说看,这回见着你师姐,你就没点什么想法吗?”商细蕊最烦人家问他想法,大多数时候,他的想法很短也很浅,根本捕捉不到,无法记忆,回想了一下,实话说:“她啊,穿得俗气,唱得还难听。”他现在见到蒋梦萍,心里眼里都不顺溜,觉得她是他戏梦人生中很突兀,很不合韵脚的一个存在。好比唱曲跑了调,拉琴走了弦,遇到一次就要懊糟一次,但是不至于再像过去那样难以自持了。程凤台问:“还有呢?”商细蕊说:“没有啦!”程凤台心内喜悦,一味确认:“真没有点什么?”商细蕊被他问毛躁了,再问就要揍人了:“要有什么啊?我已经有你啦!”此话一出,程凤台倏然扭头盯牢商细蕊,慢慢荡漾出一点笑意,然后深深地吻了商细蕊。程凤台嘴里还残留着商细蕊方才的腥气,商细蕊的舌头在他嘴里左藏右躲抵抗这股腥气,反而把他兴致挑上来了,亟不可待地就着搂抱的姿势滑腻地一入到底。商细蕊浑身一紧,接着呻吟出来,这些美妙的声音也全被程凤台吞进腹中了。两个人搅合了大半夜,后半晌才相拥睡去。第二天上午,程凤台还在熟睡,商细蕊就精神饱满地醒来了。一睁眼一个巴掌拍到程凤台背上:“我饿死了。”程凤台惊醒了翻个身,不耐烦地嘀咕一句:“自己找着吃!”于是商细蕊穿好衣裳,下楼去找着吃了。曾爱玉现在为了保养胎儿,生活作息很规律,此时独自坐在餐桌前,往面包片上涂抹果子酱,见到商细蕊,满面堆笑地客套道:“商老板,您早啊,坐下吃一点?”商细蕊答应一声,一点儿也不把这号金丝雀放在眼里,大大咧咧地对面坐下来,袖子一卷开始吃饭。赵妈先把他的两只布鞋给他放到地下穿上,再给他盛了一碗胡椒肉末粥,他分两口就喝掉了,接着又吃了许多的面包香肠白脱和果子酱。赵妈与曾爱玉互望一眼,暗中鄙弃地摇了摇头,心想还京戏名角儿呢,瞧这吃相,忒不上台面!但是等到商细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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