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心这样一摇一拽,手枪走火打着了吊顶的水晶玻璃灯,吊灯碎得缤纷壮丽,亮晶晶的玻璃渣子落了程凤台一头,四下里纷纷发出一阵惊呼。曹三小姐和最小的一个男孩子还在吃饭,他们在曹家生活,见惯了人活着进来死了出去,脑门上还嵌着一只汩汩冒血的窟窿眼。父亲对舅舅拔枪却是头一回见,非常骇人,牵着弟弟躲到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凤台钻进汽车里一溜烟的就跑了。曹司令也不敢再乱打枪,扶着二楼栏杆,枪口指着程凤台的背影呵呵笑道:“个小老婆养的孬货!跑得倒挺快!你说土匪来了他也跑得跟兔子似的?怪不得走货带的兵比老子打仗还多!”转身回了书房,好像瞬间就不生气了。程美心见一切有惊无险,抹了抹眼泪,用家乡话嘀咕道:“小畜生!敢跟商细蕊搞到一起,关照过的话都忘记了……恨起来一枪打死掉算了!”回头指挥佣人们收拾残局。程凤台的车子开出曹家大门,还不住地回头看有没有追兵。老葛光听见枪响,然后就看到程凤台虎口逃生跑出来大喊快逃,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心想二爷真有先见之明,摸老虎屁股之前让他把车子停在门口接应,要不然可真成筛子了,再然后一路上就看见程凤台跟猴儿似的在后座解裤带抖衣裳,把掉在衣领子里的玻璃渣摘出来。受过这样一场惊吓,老葛总以为他该回家换套衣裳喝口茶,再找范二爷来磋商一番。不想车子开到家门口,程凤台一挥手让继续往前开,又去见了商细蕊。小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拣菜,看见程凤台就翻一个白眼,心道你一天要来回几趟?真把这儿当自己家啦?程凤台被玻璃渣刺应得站不住,也没心情和小来套近乎,脚不点地就进屋了。商细蕊昨天一晚没睡,这会儿屋子里的炭烧得暖融融的,他撅着屁股缩成一团在那睡大觉。时候也快中午了,阳光斜斜地晒进屋子,当中飘浮几点飞灰,阳光照在梨木桌案上,照在几只青花瓷罐上,照在五颜六色的脸谱上,照在一件长衫上。商细蕊的呼吸悠然,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气息,好一刻时光静美。程凤台都有点儿不忍心破坏这副画面了,站在床前深深看了他许久。无奈后腰里硌得紧,只得凑在炭盆边,一件一件脱了衣裳掸拂,原来掉了好几粒磨得有棱有角的水晶珠子在羊毛背心里。商细蕊听到珠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就醒了,睁眼就看见程凤台面对着他在脱衣服,揉揉眼睛嘟囔道:“你这个臭流氓……”程凤台可没想耍流氓,既然被这么说了,那不如顺便耍上一耍。淫笑着钻进商细蕊的被窝里搂着他,一手往他裤裆里摸,商细蕊那玩意儿软绵绵地耷在大腿根子上,正如他此刻的人一样温顺不清醒。程凤台搓了他几遍,又轻轻一捏,笑道:“今天怎么没精神?别是被曹司令踢废了?”商细蕊横他一眼:“再揉!再揉就尿你一脸!”程凤台笑道:“这回嘴倒利索了!也就是你!换个别人,看见这东西我都得恶心死!还给你揉呢?我儿子我都没给他们把过尿!”手掌忽然覆在商细蕊腿间不动了,可怜兮兮道:“我说去找曹司令吃枪子儿,你还能睡得那么香?整个儿一没心没肺啊!”商细蕊翻个身:“那你吃着枪子儿没有哇?”第58章程凤台脚底打滑摸进商细蕊的屋子,屋子里黑漆漆冷冰冰,商细蕊居然还没有回来。程凤台便脱了外衣,取来几块炭丢到火盆里点上。都说商细蕊是角儿里出了名的生活简朴不讲究,其实品质仍然很高。就说冬天屋子里烧的炭,铅块儿似的莹莹发亮,烧起来火光澄澄,一点儿烟气也没有,燃的时候又长,是从关外运来的好物。光这项开销就够普通人家吃一冬的粮食了。程凤台抖开被子靠墙躺着,被窝冰凉厚重的裹在身上,比外面还要冷,冻得他缩头缩脑的一激灵。心想等小戏子回来了,他要一把将他剥光了衣裳,拖进被子里搂着取暖。这样想着,昏昏地睡着了。再醒过来是因为床板忽咚一震。程凤台挣扎着一睁眼,天都没大亮,天色映在屋子里暗光灰白,炭火奄奄欲熄,使那点暗光都是带着冷意的。商细蕊半垂着头坐在床沿,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程凤台翻身搂着他的腰,发现他的衣裳微湿微凉,衣角都结了霜了:“怎么闹到那么晚?快脱了衣服睡进来。”推了推商细蕊,他却不动,再要摇晃他,商细蕊身子一挣,重重地哼了一声。程凤台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拧开电灯一看,只见商细蕊那张脸板得死紧,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倚着床栏在那里生闷气。“商老板,这是怎么啦?谁得罪你了?”商细蕊又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半晌才答:“谁啊!你姐夫啊!”程凤台一愣,但是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含义,有那么一瞬盯了商细蕊好久,然后往床上一倒,阴阳怪气地说:“唱个戏被禁了,转脸就去找当官的求告。人凭什么帮你?不付出点儿代价能行吗?商老板哪次跟人睡得不是心甘情愿?”商细蕊作为这行里的一个俊秀人物,几乎是在所难免地一早就被领到了邪道上去。加上他又不喜欢妓女,又不愿那么早娶亲,女戏子们泼辣市侩的居多,只有让他避之不及。但凡有个血气方刚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和捧角儿的有财有势的爷们搅合到了一起。这是街头小报戏班票房都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一行的风气使然,也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但是自从两个人有了这样一层肌肤相亲的关系以后,原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都觉得如鲠在喉了。商细蕊听见这话瞬间暴怒,扑到床上三拳两脚草草地揍了程凤台一遍,然后薅住他的领子把他拖起来,撸起袖子,展示出胳膊上几大块带血的乌青:“这也叫心甘情愿?我要心甘情愿和你姐夫睡了,还至于挨打?!”程凤台握住他的手腕端到眼前查看,冬天衣服穿得多还伤成这样,肯定是很严重的冲突了,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对他来说,宁可商细蕊迫于现实屈就一番,也好过吃了皮肉苦:“回回愿意,就这回守身如玉了!你那点花架子功夫怎么是他的对手!”商细蕊把胳膊抽回来,大声宣布:“过去没你我愿意!现在有了你,我不愿意了!我就跑!打死也要跑!你管不着!”程凤台深深地看着他,嘴边越来越噙不住笑意。商细蕊这样的男孩子,表达爱意也是这样犟头倔脑气哼哼的,像在找茬吵架似的。程凤台托住他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他的嘴,然后利索地翻身下床一件一件穿衣裳。商细蕊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激动了:“你干嘛?那么早你上哪儿去?”“我上哪儿去?”程凤台穿上大衣,弯腰对镜子整了整领子:“我找我姐夫吃枪子儿去!”说完迈大步出了门,商细蕊喊都喊不住他。外面天都亮了,程凤台给拉洋车的五毛钱,让他去家里叫老葛,一会儿老葛就开车到了,程凤台把车门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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