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析解析人物情节就觉得受益匪浅,知音两三。而苦力们只会声嘶力竭给他叫一声好。刚出道时,商细蕊喜欢这份热烈的喧哗,唱久了心沉了,还是更爱听些值得琢磨的反响。所以这些年京剧这样爆红,他也不敢放下昆曲。来北平以后,商细蕊问鼎梨园,水云楼的经济状况也宽松些了,终于能够由着心意创造一些不为了卖票的戏,心中的充实是其他戏子不懂的。顾经理翘起一只大拇哥:“嘿!都说如今是京戏盖过了昆曲的风头,我顾某人就敢说个不!京戏也好,昆曲也罢,那全得看是谁唱了!是吧?商老板我跟您说,年后三场的《潜龙记》为了买个票,都打出人命来了!如今这行市,一出戏要没有商老板,几毛钱人都不一定有工夫去看。要有了商老板,几十块钱都买不着票!”商细蕊一脸受用:“票价还是不要定得太高,不要太黑心。”顾经理点头称是,道:“商老板知道今儿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军界政界商界的大拿,什么金部长的公子啊何次长啊,就跟您前后脚的,一群大兵来把剧院里搜了一遍,说是怕有人安炸弹,现在还跟那儿站着岗呢。”商细蕊道:“我来的时候好像就看见了。”顾经理四下一瞥,用手拢着嘴,与商细蕊耳语道:“据说啊,是北边来人啦!”商细蕊听不懂:“北边来了谁?皇上回来了?”这是一九三六年的年初,国家虽然处在一个四面楚歌的情势之中,像北平南京之类的城市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商细蕊这样的戏子,对于政治局势更是漠不关心,外面抓匪抓得那么厉害,他一无所知。顾经理见他懵懂,也不便与他解释,笑笑打算糊弄过去了。商细蕊仍在那儿追问:“到底谁来了?神神秘秘的。是皇上吗?”“是我来了!”商细蕊听见这声音,心里就欢畅,一回头果然看见程凤台握着一份报纸推门进来。水云楼的戏子们以及顾经理见到他都十分的客气,与他说说笑笑的打招呼。程凤台把帽子放在茶几上,大衣一脱,跟回家了一样:“我每次来,都看见你们那么热闹那么开心,究竟都有些什么好事儿?”沅兰笑道:“在咱们平阳有一句老话,叫做‘若要乐,戏班子’。戏班子向来是最热闹最开心的地方。要是唱戏的都乐不起来,可怎么给你们看戏的找乐子呢?”程凤台也笑道:“这话也不对。要是往下要演《诸葛亮吊孝》,你们还那么乐怎么行?”沅兰一拍商细蕊的后背:“呐,所以我们班主不是有戏没戏都来盯着吗?谁要是唱哭戏之前还敢那么乐呵,他是要骂人的!可凶了!看不出来吧?别说咱们了,就是灯光打得不好,戏台子没扫干净,顾经理都逃不了一顿呢!”顾经理附和着苦笑几声,连道:“应该的,应该的。”程凤台抬眼看着商细蕊:“恩,确实看不出来。我头几次见你们班主啊,你们班主弱柳扶风的在汇贤楼唱杨贵妃,卸了妆也是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我都被他骗了好久!谁知道其实是这么筋强骨健彪呼呼的人呢!”商细蕊哼了一声。四周戏子们都笑起来。有程凤台专美于前,顾经理便要告辞了。程凤台喊住他,和他说起包厢的事情。这节骨眼向顾经理要包厢,简直比要他的老命还困难。顾经理哀哀相告,表示要他的老命可以商量,要包厢则是万万不能够的,腆笑道“程二爷也是生意人,生意人就讲一个信誉,定出去的包厢怎么收得回来呢?您别难为我。不然我请二爷一个前座儿,保证连商老板衣裳的褶子都能瞧得见!包厢看不着那么清楚的。”程凤台不屑道:“少蒙我啊!当我头一回看戏啊?那我坐后台看商老板好不好?更清楚了!还能看见商老板的腚呢!”大家一阵爆笑,顾经理只是一味奉承点头:“您要愿意这么着也行啊!”程凤台瞪起眼睛看他,顾经理醒过闷儿来:“那我给您出个主意。今儿曹司令也来,二爷和司令挤挤?”程凤台叹气道:“说来说去还只有这个办法。我还约了范二爷呢!”“那不打紧啊!多拼一张桌,宽宽敞敞的,都是亲戚不是?按您的口味给备上最好的大红袍!委屈不着您呐!”清风大剧院虽然是西洋人建造的西洋式建筑,北平头一号的话剧舞台。但是在中国干买卖,难免也染上了中国戏园子的风气。二楼每个包厢搁一张黑漆四方桌,兼售茶果糕点,有服务生随侍。就连剧院的经理也有着戏园子掌柜的传统作风,在角儿和权势人物面前非常奉承。程凤台抽出一根香烟,顾经理掏出打火机给点上。程凤台道:“这次就算了。今年的包厢我还是定个老位子的——连定三年!别到了时候闷不声响的就过期了。范二爷的也给他留着。”顾经理忙不迭答应了告辞。商细蕊笑道:“二爷就知道我能在这儿唱三年了?”范涟看两人神色,惊讶道:“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呢?”程凤台与商细蕊双双迷茫地望向他。范涟嗐一声:“好嘛,你俩这日子过的,嗬!酒池肉林神魂颠倒啊!蕊哥儿自己也不知道?”商细蕊莫名地摇头:“戏园子有经理,水云楼里有账房有师兄。我就管唱戏排戏,别的都不管的啊!”范涟怒其不争,道:“蕊哥儿这出《潜龙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红透了!南京那边都听见风声了。今年南京要来一批新到任的大官来北平考察,加上此地原有的这个次长那个局座,个个儿巴望着要瞧蕊哥儿的戏。我就一个做小买卖的,可不敢得罪他们呀!”商细蕊踮了踮脚尖,晃晃脑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范涟低声下气地望着商细蕊:“蕊哥儿,和戏院打个招呼,通融通融?”商细蕊转脸认真地看他:“不好!不干我的事儿。”范涟还来不及嚎啕,商细蕊就跑回屋里去了:“我要和二爷出去吃饭!涟二爷再见!”范涟扭头找程凤台哭诉:“姐夫,我怎么得罪他了?”程凤台也不知道:“这得问你自己,你是抢他吃的了还是给他喝倒彩了?背地里说他坏话了?反正他除了吃、戏和八卦,其他也没别的上心事儿。”范涟细细回忆了最近一次见到商细蕊直到今天的点点滴滴,人前人后哪里不是捧着逗着,并没有任何开罪他的地方。简直越想越委屈,眼看着就要嚎起来了,程凤台赶忙止住他:“打住打住!不就开箱戏嘛!坐下面不是一样听,非得要包厢?”范涟有难言之隐:“我这……刚认识个女朋友。”程凤台鄙视地斜眼看着他,范涟朝着他拱手作揖。程凤台想了想:“那天我帮你想想办法。要是不成功,只能委屈你的小女朋友了。”范涟喜不自胜:“姐夫肯帮忙就是好事儿!”程凤台挑挑眉毛,商细蕊已穿了新衣裳从屋里出来了,看见范涟怎么还没走,丢了个白眼过去。程凤台搭着范涟的肩:“我帮了你,你也帮一下我。今天出门没开车,你车钥匙拿来,晚上我给你送回去。”“那我怎么办呀?”“你叫洋车啊!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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