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写?”商细蕊道:“是!有禾有草,就它。”然后满意地把字亮给小周子:“看着啦!这是你的名字,别以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了。”小周子爱惜地把那三个字看了又看,然后对折了掖进怀里,两眼含泪地给程凤台商细蕊鞠一个躬:“商老板,您的恩典小周子总有一天会报答的!”商细蕊沉吟着想了想,程凤台以为他真要开出什么条件来,想不到他说的竟然是:“那以后就别给我采酸果了,上回的辣鸭脖子不错,以后带这个来。”小周子忙不迭地答应。程凤台又不禁笑起来了。等小来送小周子走出门口,程凤台道:“嗨!商老板,他一个碎催,哪儿来钱买鸭脖子孝敬您呐……”话正这么说着,便看见小来给小周子手里塞了几块钱,小周子推托不过她,千恩万谢地收了,好像还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程凤台和商细蕊望着那孩子。程凤台问:“商老板,他真能成角儿吗?”商细蕊摇摇头:“不知道。”夜深露重,程凤台还不愿回家去,他现在简直是把商细蕊的小院子当窝了。商细蕊往屋内走,叹道“不是光会唱戏就能当戏子的。”程凤台后脚就跟进卧室去,一把搂住腰往床上带:“商老板让我见识见识,一个戏子除了会唱戏,还得会什么呢?”商细蕊被他一摸就要笑,笑得喘不上气来,捂着肚子一滑溜就下了床:“别闹别闹!肚子里还有货!要消化消化,不能碰。”程凤台戴上帽子拥住他肩膀:“那行!咱们去看夜场电影消化消化!”第41章一九三五年的这一个秋天,是北平梨园行花开满枝头的一季。曾红玉,薛莲,王小平,李天瑶等等名角儿先后聚到北平走穴访友,他们来了自然是得雁过留声,那一阵子,天桥的好戏一场连着一场,社会各界都亢奋了。文人们忙着写评写传,权贵们忙着宴请红角儿,老百姓捧戏子捧得不亦乐乎。整个北平城,锣鼓点儿日夜响彻,城楼街头染上了浓艳的粉墨之色。就连隐退多年的侯玉魁和原小荻也受到这波热潮的感染,应邀票了几场拿手戏,乐得戏迷们跟过年似的。商细蕊这时节可以算是全北平最忙的人了,要论名气,他是当头独份儿的。脾气又软又没架子,与诸多名角儿都是谈得来的朋友。梨园会馆里接连的酒宴,客人都指着要商老板作陪。商细蕊心里虽然不耐烦,然而朋友们远道而来极力相邀,不到场就不给面子了。桌边一坐下,看到那些好菜,立刻也把不耐烦给忘了,反正他只管吃菜,不管应酬。每一个来京的朋友都要约他搭戏,他倒是真没架子,唱配角儿也乐意。不厌其烦地上妆,对词儿,把自己的戏班子撂在一边。但是遇到名不副实的他看不上眼的戏子向他约戏,他就要找各种不靠谱的理由推脱掉,弄得别人非常窘,他还自以为妥当,制造出无数话柄。那一阵子商细蕊就是不断地吃酒席,结交新朋友,与名家搭档,忙得满城风雨。大家渐渐也发觉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各地名角儿们轮番登场,本地报纸上的标题却总是先紧着商细蕊,并且大书特书一番,商老板与谁珠联璧合啦,商老板与谁相得益彰啦,商老板与谁千古绝唱啦。不知道的当是名角儿们千里迢迢专程来给商细蕊捧戏的呢!这一段时间里,程凤台和商细蕊见面的时候也是相当的少了。早晨十点半——那也不能叫早晨了,程凤台从南锣鼓巷赶到北锣鼓巷按时请安,一个千儿没打完,商细蕊披着一件黑丝绒披风雷厉风行往外走,一面趾高气昂谱儿特大的向程凤台抬抬手:“爱卿速速平身!”说着就要越过程凤台。程凤台胳膊一捞,迎面就把人搂怀里了:“大清早的干嘛去?”商细蕊挣了一下:“今儿俞青来北平!梨园会馆有戏呢!哎呀,快别耽误我的正事!”“俞青?那个不肯给赵将军当填房的女戏子?”“是呀!”程凤台拣出一只不那么青的咬了一口,多汁而酸,倒是很对商细蕊怀胎六月的病症。于是转手就塞进小戏子嘴里了。商细蕊吮着果汁酸得直皱眉毛,终于忍不住了,呸的一吐,正好吐在程凤台西装上。程凤台拂了拂衣裳粘的口水若无其事,心想小戏子要是在他家里,就这泼猴儿似的德行,准得天天挨二奶奶的家法。小周子眼见商细蕊吐了他辛苦采集的果子,一脸受打击欲哭无泪的小模样,教人怪可怜的。可是商细蕊从来也不能察觉别人的情绪,夺过小来手里一杯茶漱了漱口,朝院子里一抬下巴:“开始吧。”小来托着一茶盘,还想要给小周子吃一点东西再练戏,被商细蕊拦着了:“吃这一肚子,待会儿怎么下腰哇?练完再吃吧。”他向小周子这么说,小周子当然不敢有反驳意见,诚惶诚恐使劲点头。可是程凤台想到商细蕊他自己上台之前,仿佛也是要先吃一筷子肉的。小周子在商细蕊的指导下撕腰拉跨的开始练功。拳脚无眼,程凤台退到房檐下去。商细蕊懒得一如既往,即使这个小徒弟是他自己招来的,他仍然一身绵软,闲闲地抱着手臂靠在程凤台肩膀上觑眼旁观,偶尔会说:“刚才的卧鱼儿再来一遍,下腰的时候别犹豫呀!”或者“手脚一块儿来,慢了半拍就不好看了。”商细蕊的眼光是最严格的测验,一点点细微的过失都逃不过他。小周子非常受教的样子,练得很刻苦。有时候不能领会商细蕊的指点,多问一句,商细蕊就拉长声气极不耐烦的重复一遍,也不见他再做过多的解释,仅仅是重复一遍。小周子再不懂也不敢问了,茫然地点点头。如果同样的错误犯到第二遍,商细蕊就要奚落说:“讲了多少遍了不是这样做的啊!真笨。”他徒有一片爱才之心,然而事到跟前,热络不过两三天,耐性就磨光了。他自己戏班里的小徒弟都不乐意教,小周子已经算是把他马屁拍得很好的了。程凤台笑着看小周子学戏,转头对商细蕊低声道:“商老板,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师父。这能教出什么来?光听你挑毛病了。”商细蕊道:“小周子身上带着戏啦!有根骨!带艺投师都是这个教法儿。当年我跟九郎学戏,就是这样的。”程凤台真替小周子叫屈:“谁能和您比啊!您是天生戏骨无师自通,八卦小报上都吹邪乎了。您拿人孩子跟您比,不是存心练人嘛?”小周子早已被商细蕊练得不行。他平时饮食不好,杂活儿又多,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现在空着肚子大展拳脚好半夜,心里抱着一蹴而就的念头,煎熬得焦急,商细蕊挑他的错儿,他更着急,忽然两腿一软就跌地上了。小来急忙去搀他,他实在是累极了,脚下一点力道都没有,搀了一把也没能起来,很沮丧地靠在老梅树底下。商细蕊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叹:“去吃东西吧。”小周子摇摇头,闷坐着直喘气。商细蕊之所以加倍的挑剔,就是因为看出来小周子的心浮气躁了,这时候以长者的姿态训诫道:“你着什么急?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