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自我驯服(12)

上看,一扇圆梅窗半张着,隐约落下一个人影。等丛烈走近了,脚步反而急急刹住。他看清楚了。楼下确实是个人。只不过不是站着,是跪着。“云集?”丛烈刚刚还在轰鸣的心脏艰难地跳动着,似乎也在随着雪花的飘落寸寸冰封。那人跪在雪里,后背笔直。他肩上、头上都落了雪,像是三盏不亮的石柱灯。在原地凝固了半秒,丛烈边朝着他跑,边把羽绒服往下脱。他把羽绒服扛在肩上,快速把云集头发和肩上的积雪拂掉,再将他整个人紧紧裹进衣服里。云集很缓慢地抬头,似乎有点困惑,“丛烈?”他脸上没有一分血色,连嘴唇都是青白的。丛烈的意识已经被灼烧成了一根线,但他竭力吊着自己残存的理智。他很温和地问云集:“现在还能站起来吗?”温暖正顺着新裹上的羽绒服一层一层溶过来,云集木然的眼珠微微一动,“几点了?”丛烈看了表,“七点一刻。”云集点点头,“那你扶我一把。”丛烈的心跳得太凶,几乎让他想要呕吐。但他只是把住云集的手,很慢地把他往上带。但是云集站不住。他一直打着晃要往前栽,两条腿抖得一点力气吃不上。丛烈想要别开眼,又极力强迫自己看着云集。“我抱你,行不行?”他仍在温和地征求云集的意见。“没事儿,刚站起来的时候是会这样的。”云集的眼睛一眨,他睫毛上的雪水化开了,眼泪一样落下来。丛烈竭力避免自己去理解那话中的含义。但他就是忍不住想:云集究竟在雪里跪过几次?今天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自己上飞机的时候?还是在机场拿行李的时候?或者更早?丛烈的眼白很快被血丝爬满了。他把刚刚站起来的云集接在怀里,感觉他不受控制的颤抖,仰头看向楼上:“是上面那个人让你来这儿跪着的吗?”那身影已经离开了。风把雪片吹进那梅窗,没留下一丝痕迹。“他不会管了。”云集低声说:“我跪到六点,就跟云家没瓜葛了。”他稀薄的意识没挡住他说出最在意的事,“他说如果我真的有决心,他就答应不会为难你。”“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丛烈扶着他。后背的毛衣已经被北风吹透了,他却丝毫觉不出冷。躁动的血液疯狂冲刷着他的冷静,他现在只想把楼上那个人杀了。他考虑不到后果,只想遵从怒火。云集不懂他在问什么,只是痛哼了一声往地下滑,“嗯……丛烈,疼……”丛烈挣扎了三秒,终于从窗户上扯回目光。汗还在一层一层往外冒,他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他不敢让云集的腿吃力,只是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丛烈大步向外走,一眼都没回头看。唐璜下车给他们开过门,手忙脚乱地把车打着火,回头问丛烈:“去医院还是你家?”“医院。”丛烈正用试着帮云集把外裤脱下来。雪水在裤子那圈膝盖上结过冰,现在被车里的暖气一吹又化开,成了冰凉湿透的一截。“不……”云集哆嗦着向后缩,“疼……”丛烈低着头,一句话说不出来,额头上还在往下滴汗。他低下头,硬生生用牙把云集的裤腿咬开一道破口。但是云集疼,捂着自己的腿一直摇头。等红绿灯的时候,唐璜向后看了一眼,从置物箱里翻出来一把剪刀,递过去。丛烈接了剪刀,小心沿着云集的脚踝和小腿把裤腿剖开。云集的外裤里面只有两条保暖,一看款式就是丛心给买的。丛烈眼睛胀得发疼,但硬生生流不出眼泪。他手很稳,把云集的腿架在自己膝头,一层一层把湿透的裤腿剥下来。云集靠在座椅上,很安静,“对不起,我算错时间了。”丛烈还是既不说话也不抬头。“我不应该让你看见的。”云集说话很慢,带着很重的鼻音,“我六点的时候就可以起来了。”但他其实是站不起来。他总想着缓一下、缓一下,没感觉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好像只不过才多缓了两分钟,云集一抬头看见丛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以前他都能自己起来。丛烈低头看着云集白中泛青的膝盖,很快地眨了几下眼,扶了一把唐璜的椅子,“还有多久到医院?”“马上了,几分钟。”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了,唐璜又稍微提了些速。丛烈不敢直接捂云集的膝盖,只是用自己的长羽绒把他整个裹住。到医院前的几分钟,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唐璜帮他们挂了号才走,丛烈一路上抱着云集。丛烈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一直在抖,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也越收越紧。他好像一张嘴就要哭了。但是丛烈抱着云集进急诊室的时候还是出声安抚:“到了到了,马上不疼了,找医生给我们看看就好了。”医生给云集看腿上药的时候,云集意识清楚一点了,自己撑着床坐着,让丛烈出去等。他不想让丛烈看这些。丛烈不仅没出去,还站在了他身边,把他的脸扣在了自己腰上,一下一下地给他顺后背。医生一边上药一边叹气,“这是做什么弄的?马上要过年了,这几天都下不了地,恢复不好要落下病了!”丛烈表面上一点脾气都没有,“怎么照顾恢复得最好?您说,我记着。”其实他的心脏跳得他看什么都一抖一抖的,视野边缘镶着一圈猩红。“保暖,这几天一定不能受风着凉。今天晚上可能会疼会发烧,我在点滴里开了镇痛散热的,晚上在这儿观察一晚上。”医生把云集的膝盖用敷料包好,“今天晚上先这样。明天开始要用过膝盖的热水泡脚,至少坚持一个月,有条件就每天晚上按摩。这么大的湿寒,发出来得一段时间的。”丛烈看似心平气和地点头。等医生这边交待好,护士给他们推了个轮椅过来。云集看了一眼那个轮椅,目光退缩地一闪。“没事儿,我来吧。”丛烈跟护士打过招呼,弓着腰看云集,“我抱着,好不好?”等云集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丛烈把他稳稳抄抱在怀里。云集的呼吸还在抖,一下一下轻打在丛烈的侧颈。虽然分到一个双人病房,但两张床都是空的。丛烈按着单子上的床号走到靠窗的那张,刚把云集放下,就发现他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怎么了?”丛烈已经心疼得发麻了,鼓膜上呼啸的血流声几乎掩盖了他沙哑的嗓音,“疼?”云集两只手撑着床,把床单都抓皱了,不断用力地吸气,却不吭声。他不是不想说,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丛烈二话不说把他重新抱起来,挨着床边坐下来。他让云集的小腿自然地下垂着,没吃一点力气。病房里的灯只开了一半,有种昏暗的温暖。护士带着输液的药进来,看着云集的脸色都忍不住放低了声音,“扎哪只手?”丛烈握着云集靠外的左手,“扎这边。”护士把液输上,用电子体温计碰了一下云集额头,“三十八度六,后面隔半个小时需要测一下,到退烧为止,家属想自己测,还是我过来测。”丛烈轻声说:“你放这儿吧,我自己来就行。”等护士出去,丛烈给丛心拨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医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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