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眼睛里去了,还给顾云开竖了个大拇指。顾云开有点啼笑皆非。李斯思深沉的坐在旁边抽薄荷烟,烟灰烧得极长也不抖,他袅袅吐了口烟,看着顾云开坐在他身边问候:“李导,您怎么样?刚没被吓到吧?”“没。”李斯思很忧郁,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更何况薄荷上脑,他现在觉得脑仁儿都像被冻住了一样,他抖了抖烟,烟灰跌在地上抖得粉身碎骨,忽然开口道:“我就是觉着吧,拍了这么久的戏,你刚刚最像加西亚了。”导演果然是导演,这个思想境界……顾云开一阵汗颜,不知道这算夸还是算贬,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李斯思,不去干涉伟大的导演高尚的思考过程。剧组不少人干完自己的事,纷纷涌上来看稀奇似的看着顾云开,演技是演技,本事是本事,一个保镖有这样的身手不稀奇,可放在一个演员身上,就像是神迹了。不少女助理啧啧称奇的摸了摸顾云开的手掌,又捏了捏他的胳膊,眼冒桃心——不过顾云开眼尖的看到不少吃豆腐的“女助理”里还掺杂了男性。他倒也不在意,大家都很有规矩,知道什么地方能碰什么地方不能碰,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制服歹徒的双手之后,倒没有几个人流露出抱腿意愿的。拉劳有点害臊,可她性格风风火火,较为直爽有担当,因此脸皮发红的立刻跑来跟顾云开鞠躬道歉,顾云开哪会为难她,就摆手笑笑说没事。亨利没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扑上来动手动脚,而是小心翼翼的推搡了下顾云开的肩膀,确定自己被看到了才架过胳膊来搂住了顾云开,大概是怕自己被来个过肩摔,语气惊叹。“哥们,你可真是神了!”顾云开客气的掸了掸衣服,谦虚道:“哪里,真是不好意思,我把戏服都弄脏了。对了,我刚刚出手有些重,他们没事儿吧?”“能有什么大事!”亨利对那些歹徒可谓是不屑一顾,觉得他们翘辫子都是为民除害,顾云开倒是有点顾忌,他憋着火,下手难免有点失了分寸,打的又全是太阳穴这种要害,要是一个气缓不过来,轻点只是头部剧痛,重点致死都是有可能的。顾云开并不是觉得有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晚上的时候剧组特意办了个小篝火晚会,李斯思也调了些人过来,生怕又再发生相似的事情,剧组因此增加了不少人手。顾云开的身手也在剧组里传了个遍,男孩子多多少少打过架,也不怕痛跟流血,顾云开也不例外,他并不是文静乖巧的那些好学生,小时候好动,少年的时候还打过群架,但是那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自从有了点身份地位之后,他就再也没亲自动过手。像是今天这种大获全胜,让顾云开无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一个面容都已模糊的男孩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下去,那咬牙切齿的恨意跟滔天的怒火清晰的仿佛一回忆就如洪流席卷上神经。结局似乎没什么好还是不好的,他站在光秃秃的洁白墙壁前面壁,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那时他没有现在万分之一的强大,却燃烧的如同一团明亮的火焰。他是个孤儿,在还不足够成熟的时候,疯了般的介意这个。这种感觉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只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恍惚。顾云开在欢声雷动之中碰了碰啤酒,剧组所有人的面孔都在火光下模糊不清,他们跟村庄买了头羊,剃光了毛,刨出了内脏,架在了木架子上翻烤,没多久油脂就冒出了滋滋的香气来,掺杂了血色的雪白皮肉在火光的舔舐下慢慢转变出蜜色的光泽来。他垂着头,看着啤酒,只觉得落寞,仿佛那些欢声笑语都与他全无关系。夜风刮在脸上像是钝刀子割肉,顾云开把衣服裹紧了,从这些热闹里撤开了自己,剧组也没有什么人发现他不在了,又或者是酒让所有人都变成醉醺醺的。顾云开拎着啤酒瓶坐在了小树林外的湖边,这个季节仍有虫鸣,低低的演奏着,伴随不时出现的清脆鸟鸣合唱一首夜曲。他低头看见了湖水里的自己,觉得像是看到了一捧疲惫的灰烬。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璀璨美丽的星夜下,顾云开忽然能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夏普了,没有人喜欢奄奄一息,蔓延着死亡与疾病的老人。夏普与简远是同一种人,他们身上有张扬的生机与活气,有时候会显得有些古怪,可是人们永远无法克制自己被这种光明吸引。黑暗的尽头永远都是光明。也许人们会短暂的迷恋那种孤僻,扭曲,阴暗的黑暗,可最终都会选择拥抱光明。顾云开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他知道自己暮气沉沉,满脑子算计,假使有人来透彻的分析他这个人,大概评语会是一个优秀又精明的商人。可是演戏之后,他才发现人生其实是分有许许多多种不同的东西,像是温暖,像是爱,像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快乐。韩致阳是个好人,温静安也不坏,张子滔资源很好……顾云开将自己的人物网历历细数了过来,竟无端只觉得悲凉,他连个朋友都没有!什么人才会连个知心好友都没有!还没察觉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喝醉了的顾云开愤愤不平的用瓶底敲了敲石头,恼火的想道:我今天是刚拯救了十几个人,免于剧组损失数十万的英雄,可是居然连个朋友都没有!这像话吗!他从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那有什么趣味。可是顾云开忽然很希望会有一个人能爱着自己,就像所有人爱着夏普一样,并不只是受欢迎,还有包容。受欢迎不难,毕竟他有数十万的粉丝,每个粉丝多多少少都对他有好感,可是顾云开并不想要那种,粉丝爱的是他的作品,爱的是他的脸或者演技。顾云开要更贪心,他想要的更多,更全面。也不是,不是顾见月那样的,顾云开知道顾见月眼里看到的人从来都不是他,那个女孩子眼里的温暖与爱意,倾注的永远是那个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世界的‘顾云开’。是那个给她小时候扎麻花辫,为了她跟别的孩子扭打的坏脾气男孩,是为了她毅然投身娱乐圈的兄长。是那个牺牲自己又断送自己的人。顾云开永远无法取代那个人,因此在顾见月的眼睛里,他的本身永远不能真正存在。有些人喝醉了酒容易伤感,有些人喝醉了酒容易发疯,可顾云开喝醉了,就容易多愁善感起来——其实这也不奇怪,加上上辈子的话,他可是个年纪逼近五十大关,却没有妻儿的孤寡老人,还患着癌症。的确是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顾云开呆呆的看着水,流银般的月光在湖水中荡漾着破碎,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长了,又投在了石头上,然后又像是被嶙峋的石头碾碎了,悄无声息的撒进了水中,慢慢沉了下去。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点想哭。因为顾云开忽然发现,他想找个人发发对夏普演技的羡慕与牢骚,谈谈今天发生的事,说说他肾上腺素飚高了拆枪快得只用十几秒的伟大事迹都没有办法,他没有这样可以交心的朋友,韩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