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怎么了?”迈兰尼皱起眉。我朝他的方向勉强一笑,努力站直:“大人看我现在是不是还看得过去?”克洛斯回头瞪我,像是在瞪个疯子。迈兰尼这才正视我,半晌,忽然叹口气,抬手替我抚了抚头发:“这样好点。”“谢谢。”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去。依旧是那些人,依旧是昏暗的灯光,依旧是严肃的气氛。除了把拜苏斯换成我,什么都没有变。原来我站的位置如今是泰绮丝,然后一桌人不约而同看着我,都是一副猜不透的表情。我笑笑,跟对面的亚历山大打招呼:“陛下,好久不见。”他望向我,细长的眸子蓝得空灵,沉默不语。一时寂静无声。我的微笑变得僵硬。“怎么了,亚历山大?难道看到美人就忘了今天的事务了?”左侧突然传来喀山德的笑声,“巴高斯,这场角色扮演游戏玩得尽不尽兴?”我不答话。喀山德继续道:“不对,不应该叫你巴高斯,那请问我们该怎么称呼你?”我依旧垂头不语。喀山德冷笑一声:“不说话,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想回答?”我道:“都有。”“呵,你以为你可以挑衅我?”他慢慢起身,踱到我身边,哼了一哼,“一个奸细而已,直接杀了多干脆。”“喀山德。”亚历山大的声音突然传来。喀山德立即走开,拉长声音:“男宠果然好命。”“我拜托你了喀山德,你有什么不满不能直说么?”托勒密忽然插嘴,“阴阳怪气,只让人觉得烦!”喀山德耸肩:“敬爱的托勒密大叔,你也在帮陛下的这个男宠开脱吗?”“你能正经点说话么!”……这一顿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听得我神智越来越昏沉,几乎快要背过气去。“都给我停下!”亚历山大猛然响起的喝止声震得我神经一颤,慌忙抬起头来。没想到这一抬头,正巧与他的目光相遇,然而这次,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冷漠地转移视线。晶亮的蓝眼睛像星光一般吸引人,我看到他动了动嘴唇:“我只想知道一点,巴高斯。”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深深地看着我:“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可是,为什么没下手?你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还是……另有其他的原因?”所有人都安静地看我。亚历山大指尖修长,按在桌子上,微微倾身,一缕金发落在额际。“告诉我,巴高斯,我生平最讨厌背叛,但我给你一次机会。”那金色太过耀眼,只看了一眼我已瞳孔晃动,再看不清他面容。千言万语一下积压在胸口,不知怎的,眼前一幅一幅闪过许多景象,身体好像突然没了知觉。大概是烧糊涂的缘故,我想说很多,可一张口只剩下那句话:“我不是奸细。”“这是你的解释?”他皱一下眉,开始引导我,“那你为什么要假扮巴高斯呆在我身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他眯起眼:“我不明白。”“陛下……”我掐着自己手心努力保持清醒,“陛下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的那个,关于信任的话?当时,我问你为什么越是亲密的人,越容易背叛自己……”“我记得。”出人意料地,他飞快回答。太多太多的情绪找不到倾泻的出口,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只是咬住牙道:“那陛下、陛下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么?”很久以后,我才听到他极轻地嗯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又反问他:“陛下,扪心自问,你做到了么?”他沉默一下,像慢慢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不安:“不是这样,巴高斯,我……”“我不是奸细,”我依旧固执地喃喃说着,“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是你背叛了最初的自己。”“巴高斯!”我只听到他声嘶力竭地呼唤这个名字,然后,世界复归于沉寂。第59章我倒是真想就这样晕过去了事,可无奈很快就给人用凉水一激苏醒过来。整个人真是他妈的身心俱疲。还没完。疼痛一时还没上来,我的脑子已经开始转。这件事不解释清楚,拿不出个交待给他们,是绝不可能服众的。这个荒唐的穿越就算我自己,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这些古人?我早就发现自己步入了一个百口莫辩的境地。心灰意冷。我明白,我都明白,有菲罗塔斯和纳巴赞的前车之鉴,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提防一切可疑的人。可直至今天我才醒悟,自己被这个不成熟的年轻人骗得有多惨。我理智上可以明白,可是心理上一点都不能接受!为什么拿我开刀?亚历山大,为什么偏偏拿我开刀?冥冥之中,就像是真的有神袛在看着,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长久陪伴在他们身边的,都是那些不舒心的牵绊。而我是最受罪的那个。即便有幸福和快乐,也是短暂如流星。迈兰尼将我扶起来,坐到座椅上。我给冷水激得直打颤,听见营帐里的说话声一直没停:“……腓力陛下死的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地站在万人之首做演讲,亚历山大,我想你不会忘记,那时陛下第一次介绍我认识你。他说让我要好好扶持你。哼,虽然你曾在他的婚礼上大闹一通,虽然你还纵容你母亲在背后给他做手脚,可是对于选你做继承人,腓力从来没有犹豫过。”克雷斯特一向冰冷的声音居然有几分激动,他稳了稳情绪,才继续道:“你能想象么,亚历山大,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能想到么?那个平日里对他忠心耿耿的侍卫突然从后面窜出来,用长矛朝他后背狠狠一刺。呵,那一下整个贯穿了胸膛。”营帐里静得人心发慌。“你知道么,那个侍卫刺杀腓力的原因。”我抬头,循声望去,看到克雷斯特恨之入骨的眼神猛然转向我,像把再锋利不过的剑,然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侍卫,你父亲的那个男宠,他其实从没想过要杀你父亲。只是因为之前几日,你父亲大婚那晚醉得不成样子,不小心将他转手送给一旁的一众将军,他惨遭轮奸,由爱转恨,才起了杀心。”我心里一寒。克雷斯特的蛇眼妖媚毒辣,他起身,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才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身边的人远比敌人更来的可怕!亚历山大,你眼前这个人,我们根本不知来历,这是其一。其二,就算他现在对你表示忠诚,但你能保证他会永远忠诚,不起杀心么?”他摇摇头,又补充道:“特别还是个异族男宠!”亚历山大紧绷嘴角,望向桌子,一言不发。喀山德见状,笑了两声:“怎么,心软了?哈,我可记得陛下过去就算杀十几年交情的朋友,眼睛都不带眨的。”“可是我们毕竟没有真正的证据表明巴高斯要对亚历山大不利,难道不是吗?”托勒密忽插嘴道。克雷斯特一拍桌子厉声道:“难道要等真的惨剧再次上演,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宙斯在上,真到那时候,又有什么用?”“托勒密,你太强词夺理了!”一向笑容可掬的安提柯也严肃地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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