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遍, 给学生巩固印象。讲到第二章“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时,终于抽到了他上台。拖了这么些日子,轮了几十人的复讲,终于轮到他……也还是运气不大好。崔燮走到台上,看着堂下六百多乌泱乌泱的黑方巾,与台上老师们严肃深沉的脸庞,觉得自己大约是初一到谢家庄子上玩得太嗨森,把运气都玩儿掉了,才被抽到台上来作报告的。幸亏他笔记记得全,复习时还画了思维导图,把相关资料也揉进可扩展的地方,左右多扯扯,估计也能撑个三分钟吧?他向台上祭酒、司业与诸位教官行了礼,回身面向众生,朗声先背诵:“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将这一段章句背完,便从孔子厄于陈、蔡的故事讲起。《论语》中提真正及陈、蔡之厄的只有“卫灵公问陈于孔子”这寥寥几句。他先引述孔子教子路“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这一段章句,讲章句中“圣人当行则行,无所顾虑”,“固守其穷”,“无所怨悔之意。”引完章句再引《孔子家语》。《家语》虽从宋代就被证为伪书,但《朱子语类》中,就在隔一章后的《南容三复白圭章》下,有“此事见家语,自分明”一句,可见朱熹的态度是承认家语中的史料的。朱子如今是读书人尊奉的圣人,他用过的崔燮自然就敢用。他便把家语《在厄第二十》卷中孔子厄于陈蔡的缘故和他召子路问对的详细对话讲了一遍:孔子离开卫灵公后,受楚昭王之邀前往楚国,陈、蔡两国大夫以为孔子是圣贤,若在楚国任官,针砭时弊,必能使楚国大兴而不利于两国,所以使兵拒孔子。孔子绝粮七日,外无援助,从者皆病,弟子们都动摇了对他的“道”的信心,他却仍能慷慨讲诵,琴歌不衰。并仍召学生单独讲学,问是否是他的道不能行于世,为何会困顿于此地,并依子路、子贡、颜回三人的回答分别施教。“卫灵公问陈”一章中子路问孔子“君子亦有穷乎”就是出于此处。说完《论语》原文,就该上章句了。朱子章句与语类里解释这句的相似,都是说困于陈蔡时相随的弟子彼时皆不在门下,孔子思念其相从患难之情。这一段孔子之言后,又有弟子记录的“十哲”,也就是孔门弟子中当时以为最优秀的十位:“德行”一科的代表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有宰我、子贡,“政事”有冉有、季路,“文学”有子游,子夏。于这段则要先理清四科之间的关系,再分别讲解十哲的身份。崔燮先把章句背了,接着就引《四书大全》里“朱子曰德者行之本”,“德行是兼内外以贯本末全体底物事”“那三件各是一物”,解释四科为何以德行为先。而后又按着《大全》解释为何又分言语、政事、文学三科:言语是指擅长辞令,政事指擅长佐君治民,文学则指通晓诗书礼乐之意。孔子将弟子的特长分作这四科,教导弟子时因材施教,使其各有所成就,而十哲就是这四科中的佼佼者。这十人是谁虽然大家都背滥了,可讲的时候为了拖时间,还是要详讲。崔燮也不管底下的同学听得多么无聊,十分有诚意地从《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里引述这十名弟子的身份与符合其科目的言行。都背完之后再引本篇卷首的“孔子曰: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转引出章句中程子所言的“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曾子传道子思、孟子而传下儒家最正统的道统,而本章所列的十哲中尚没有曾子这位传教的大贤,所以章句中引程子之言为论,判定四科十哲不过是世俗说法,不足采用。讲到这里,章句终于结束。要是硬扯,还能再拉出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在《中论·智行篇》中说曾子“不得与游、夏列在四行之科,以其才不如也”,然后再以曾子再传传出了孟子这个“德行”科之上的圣贤,反推曾子之德才,强行打脸一波。不过他讲到这里时间已经不短了,再立个靶子自打也没什么意思,便顺势收了话头,回身行礼,告诉教官们他已讲完了。邱祭酒含笑点头,鼓励了一句:“倒是不怯场面,这场讲学准备得也可算用心了。”费司业也道:“讲得也算详细了。我看最难得的是他这个年纪,就有了这样的沉稳。寻常学生头一次上讲学时都有些怯场,在下头背得好好儿的,说不定哪里就想不起来了。他还倒能把得住要讲什么,到处引证,侃侃而谈,我听着还有些言有未尽的意思……”谢瑛倒是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他做得出的事。”厨子看着谢瑛不像生气的样子,又说:“老爷还要它家东西的话,约么过一两天就又有了。小的听伙计说,他们清完了霉坏的货之后还能卖几天,卖够十天,就要有新店主接手,再有剩的货品也是送去养济院,不能占着铺子了。”办图书馆叫人白看书,剩的货品捐到养济院同,这都是一条路子的行事,可知他就是个怜贫惜老的人。就连他要烧霉坏货品谢瑛都不意外——毕竟他就是那么个周全体贴的人,是怕有人这么大热天的,捡了霉坏的东西吃了,得上病吧?厨子还在旁边垂手问他:“过两天可要再去他家买些东西来?”谢瑛微微点头:“不用多买了。”施济孤老也是一项功德,他们读书人会试进场后有阴司施报的,叫他有机会多积些福好。谢瑛那里关注着他的店铺,国子监里也有不少人关心他家。毕竟国学一月只给二斗八升米和几升麦、豆,剩下的都是折成宝钞给的,新钞都不怎么好花出去。难得听说哪家店铺打折,也有不少家贫的贡生肯多走几步,去那里买东西的。崔氏南货店处理陈败旧货的消息,从学生里转了一圈儿,又传回到崔燮自己耳朵里。他听着那几个人安安份份地依着自己的话干活了,心里有些满意,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说话的监生也感叹道:“那家店主倒真有良心,卖的便宜,又不肯以次充好。那些卖东西只面儿上光,里头都塞烂货的店家看看他这行事,就都该吊死去。只可惜清仓的日子太短,一时也买不了他多少东西,要是往后天天这么卖就好了。”崔燮叫他夸得太狠,不好意思听了,又不好说自己是那家店的老板,便若无其事地引开话题:“卖东西的地方有的是,咱们复习的时间可就这一天了。明后两天连着两天复讲呢,不知要轮到谁头上,我看咱们还是多背背书,准备讲解吧。”正与他说话的一个监生也说:“是啊,月底小试的卷子也该看出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贴到堂外,我正等着看呢。”等等!什么!国子监连考卷都贴?他以前听说过最惨绝人寰的法子也就是班级大排名、年级大排名,排行榜张贴到走廊里的,后来还因为体谅学生心里,排名不对外公布了,他们国子监居然连卷子都张贴出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当初他怎么就没拼死留在县学呢?崔燮紧张地按着桌子问:“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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