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坛花雕

 陈年慢慢地坐上去,影子颤两下,也晃到蚊帐上了。

  外婆拉着她的手问:“你妈妈加班还没回来呢?”

  “没……呢。”

  外婆对着木窗外的黑暗沉思了好一会儿,又转过头来问:“年年,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那就好。”

  墙壁上的小灯泡被飞蛾们撞得晃来晃去,光线明暗转换间,蚊帐上的两道细影合起来像一双手把陈年拖了进去,她努力把自己挣脱出来,背过身去擦眼角。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回到了原点而已。

  这一晚,陈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睡在外婆外侧,梦里飘着花露水和中药的味道,她还梦见妈妈提着行李出门,三步一回头,“年年你要乖乖的,好好照顾外婆,知不知道?”

  陈年追到巷口,目送妈妈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知道的,妈妈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夜短梦长。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陈年就被隔壁的鸡叫吵醒,她揉揉眼睛走出去,拿了牙刷和水杯,蹲在井边刷牙。

  “喔喔喔!”

  声音离得很近,吓得陈年差点丢了杯子,她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只看到微微晃动的树枝和一个光秃秃的鸡屁股。

  她收回目光,继续刷牙,又觉得有点怪,再次抬眸,只见一双绿豆大小的眼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看,好像在检视她什么反应似的。

  陈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公鸡自从在豆腐西施手下吃了一场暗亏后,早上也不敢出门了,估计也是怕不知在哪个巷口巷尾又有箩筐等着埋伏它吧。

  也是挺可怜。

  明明是人的恩怨,居然要由无辜的鸡来承受后果。

  陈年刷完牙,进屋抓了一把米,撒到矮墙另一边,公鸡不知多机灵,抖擞着翅膀,立刻就从树上跳下去了。

  等天光大亮,鸡叫声再次响起来时,路吉祥夫妇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陈年正梳着头,昨晚头发还没干就睡了,结成几个小团,不太好梳顺。她从窗里看到舅舅进来,身后还跟着舅妈,惊讶得扯断了几根头发。

  今天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吧?

  舅妈还是那副鼻孔朝上天的样子,挑剔的目光钢针一样探向院子各处,最后全部落在陈年身上。她的眼睛是看着人的,可是眼里却没有这个人。

  这十多年来,她已经把“目中无人”的功夫修炼得炉火纯青。

  路吉祥先打破沉默,他轻咳一声,引起陈年的注意,然后再挺起在老婆面前从没直起过的腰背:“陈年,你……妈妈,和我商量过了,你要去市一中念书,以后你外婆就跟我们住了。”

  原来妈妈真的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陈年松一口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结果,其中还是费了些波折的。

  路吉祥前两天就收到要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的消息,只是没琢磨好怎么跟老婆提,加上那只公鸡引起的风波,时机更不合适了,这一推就推到了昨晚。

  卖力地伺候了一场欢好后,他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苗凤花一口否决:“想都别想!”

  “一个月给不少钱呢。”

  “多少钱也没门!”苗凤花算盘打得精,路如意那样的人,身上能有几斤油水?

  路吉祥说了个数字。

  苗凤花好像不敢相信:“多少?”

  路吉祥比了五个手指,又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苗凤花眼睛瞪得像铜铃,狠狠倒吸了几口凉气:“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种事我能跟你开玩笑?”

  最后,苗凤花终于同意:“那就……接过来呗。不过事先说好,接过来也是你照顾。”

  路吉祥当然也同意。

  这事就算定下了。

  路吉祥说:“要不今天就搬过去吧。”

  按照约定,什么时候搬好就什么时候给钱,钱没到兜里总是不踏实,所以夫妻俩才一早过来。

  “不用这么急吧。”陈年看向舅妈,她知道她才是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

  苗凤花无所谓地丢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转身走了,好像在这个地方多站一分钟都脏了她的鞋,不过她跨出门槛后,又停了下来,微微偏过头,对着门上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半张门神纸,叹一声:“真可怜哟。”

  舅舅用后背遮住门的方向,跟陈年说:“快去上学吧,我留下来照看你外婆。”

  陈年有些云里雾里,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劲,可想到外婆的以后有着落了,还是让她很开心。开心也是会接连埋伏着的。

  当她牵着单车刚走下水仙桥,程遇风的电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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