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原本满腔的问话堵在嗓间,他脚下一晃,像拖曳了千金铁,越走越慢,短短几十尺距离走得极为艰难,待他站停在兮渊面前,声音也像耗尽水分。他问:“你的头发……”才开头声音便干涩发紧,说不下去了。兮渊抬掌接过被风送来的雪发,眼中含着宛若溪流潺潺春意,即将溢出,笑言:“如今与你同一个色,也是甚好、甚好。”陆寒霜欲言,又止。“可是想知道,为何我明知你想立足逍遥派,能力实力皆优,我却选择了你大师姐?”陆寒霜抿起唇,心里隐约明白原因。“看你样子,其实明白我为何不能选你,亦无法选你。”他不愿伤及别霜的心同他不愿辜负宗门一样。兮渊垂眸,“不若听我讲个故事?”兮渊娓娓道出他与龙神的牵扯。不过没提萧衍,只说他是白禹转生。言毕,目视别霜由感惜到冷凝的渐变,虽然早有预料,直面雪发青年寒冷坚刻仿似一瞬间所有情绪尽数封沉,套以层层冰壳,却仍然有些怅然若失。“……我才你并非最近才知道这些牵扯?”陆寒霜冷冷牵起嘴角,一瞬间连声音都带着刺骨寒凉。“现下才讲,难道指望我见你命不久矣便原谅你?还是期望我怜悯你身不由己便握手言和?呵,纵有千般理由,洪荒已灭,三万神魔已死,结果无法改,你如何无奈与我有何干系?”“我晓得。”兮渊垂首,拨弄琴弦。“我送你一首临别曲,可否告知真名?”“真名?”陆寒霜道,“不是不可,用你的交代来换。”“好。”兮渊拨弦起奏,同时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山顶风并不烈,只是习习发凉,宛如琴中音,有股哀意。陆寒霜忍下当即斩人的冲动,不知兮渊打算如何交代,谁知翌日醒来,满门悲泣,原来兮渊已向宗门辞别,言大限已至,寻一处宝地羽化,未留一言给陆寒霜,人已失踪。陆寒霜下山去寻,还不待走出山门,人已被迫抽离异界,等再睁眼,回到华夏,两掌间一面雌镜,用积存的龙血重新开启,神念几动,另一个出口似已被封堵,如何也去不了异界。显然是兮渊所为。陆寒霜少有的情绪外露,愤而摔镜。第124章 瞒天大谎不过遥遥二十余年,陆寒霜尚有耐心等到与兮渊清算前账之日, 于是潜心修炼, 好待他日对决。萧衍也一直按部就班地发展宗门, 处理不安分的异界修真联盟,安稳拿下百名金丹修士, 他一时未曾发现萧衍的些许异样。直到数十名元婴弟子被送来,皆为门派中坚力量, 不好糊弄不被忽悠亦不愿和解,态度强硬抢地盘宝物,两方于谈判桌上争执不休。因这帮人综合实力于华夏修士恐难硬扛, 陆寒霜亲自出马。不少逍遥派同门见之大吃一惊。“霜师兄不是下山寻上仙去了, 什么时候来的这里?”陆寒霜略一解释,旁人便轻信他是被兮渊临终送来。仗着早年积威, 他带着元婴弟子们钻入圈套, 临阵叛变!始料不及的数十名弟子尽数被困,待药尽粮绝几度濒死, 望着居高临下施施然的雪发青年, 由愤恨咒骂到气若游丝, 不得不忍辱屈从,以心魔发誓签下诸多不平等条约。解困那日, 别鹤来领走逍遥派弟子, 快把人后的陆寒霜瞪出一个洞, 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他眼见着从稚童长成青年的人怎么一转眼就改头换面成了华夏修士。“你到底是谁?”陆寒霜冷面不语, 一群华夏修士赶来,众星拱月般簇拥陆寒霜离开。别鹤耳聪目明,远远听人充满敬意唤了声,“陆掌门。”恍然大悟。喃喃:“原来是你。”堪比师父的那位华夏道圈精神领袖。回程的路上,天上云团聚集成脸,迫不及待向陆寒霜炫耀新消息:一个商代不知名人物的墓穴被盗,大量书简出土,它感应到流向市面的文物中有一本便是《黄粱枕上书》,天道追踪书简动向,现已送进一场拍卖会,就等着陆寒霜出手买下。陆寒霜顺应了天道的急切,没回仙隐宗,直接转道拍卖场。听闻萧衍失踪时,他正在翻阅刚寻觅的书简,他不得不中断阅读,赶回仙隐宗。“怎么回事?”道童皱着脸解释:“上周您离开不久,萧峰主就把自己锁在屋里,一连数日未出,也没留信说闭关。敲门不见应声,弟子们察觉有意,撬门进去,却见峰主留书一封压在镜下,让您亲启。”陆寒霜推门进去,发现信纸竟压在雌镜下,微微讶异,捏碎信封上的屏障,拆开阅览。信中先是言明他意外融合雌镜夜梦连连的惴惴不安,又言与兮渊同白禹的牵扯,通篇愧疚与忏悔,再道出兮渊的替白禹打算赎罪,他不打算阻止兮渊,却担心给白禹可乘之机,便去异界监视,待尘埃落定再回来请罪。陆寒霜启动雌镜,却依然去不了异界。等了一年,又一年,未曾见萧衍归来。更奇异的是,原本该一波波送来的异界偷渡者也没了。十五年过去,两界融合完成。白禹归来,立于落雪院粉绒簇簇的合欢古树下,蓦然回眸,风度翩翩俊逸非凡,那画面很美,好似流逝的百万载时光未曾有过,伪善的青年一笑,“元婴以上的修士我尽已帮你解决,这个礼物可喜欢?”陆寒霜脸色冷沉,未有丝毫缓解。白禹又施施然笑,眼中有惑人的春意,挥袖放出三万盏魂灯,悬浮满院,“换这个见面礼,可有满意?”陆寒霜指尖一颤,赫然明白:兮渊已殒。不仅还了三万神魔的命债,还殉身炼魂灯三万盏,每一盏一滴魂蜡,点在灯骨上,重聚魂火,整整七七四十九天,魂碎三万片,历经烈火焚魂之苦,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眼中微有涩意。他双目微阖,掩盖那些纷纷涌上却十分陌生的情绪,想起那日临别曲的哀意,想起兮渊答应给他一个交代,想起那个问了两次他都未曾透露的真名,最后的最后,他想起兮渊眼中快要溢出潺潺春流,缱倦地捧着他的发,说了两次“甚好”。“呵。”白禹一身轻笑,逼得陆寒霜快速压下所有情绪,豁然睁开眼,目光犀利如剑。“前尘旧事不过一场误会,如今三万命债已偿,生机亦还,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些欢喜。”白禹道:“你若更喜欢兮渊,我可只当你的兮渊,如何?”“不如何。”“为何?”白禹费解,“我与他同出一体,性格相仿,你能接受兮渊,却不能容我?”“萧衍在哪儿?”陆寒霜突然道。“自然魂魄归位,你我才得重逢。”陆寒霜睫毛微颤,垂眸:“那便是已死的意思。”白禹哑然。陆寒霜牵起嘴角,笑得讥讽,“你这么喜欢演别人?却不知你本性到底是什么样?”白禹一愣。“你看出来了啊……”而后点头自语,“是呢,你乃寒霜所化,向来通透。”白禹自诞世,不仅是服从命书的傀儡,还是装着西河主宰“高贵”魂魄的一张皮子,一个容器。主宰魂魄虽然一直沉睡体内,却也一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事情偏差《命书》太多,便会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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