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不免生出些同仇敌忾的厌恶。徐总,我想请你帮忙,让我和齐情能当面说上几句话。徐幻森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我不能替他决定,要首先征得他的同意。邢望海理解似的笑了笑,却问:他是不是很恨我?为什么这样问?他没有来看过我,一次也没有。换做以往,这不是他的作风,他大概知道了一些事吧。我难以启齿,对他不得不隐瞒的事。那你亲自去问问他不就得了。他愿意再跟我说话吗?徐幻森梗住,你问我,我也没办法告诉你。邢望海往椅子里靠了靠,脸上的笑看不出真假,礼貌而客气。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伸出援手,帮我和他牵线搭桥。他稍微直了直身子,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强了些,你也不希望我跟他陷入两难境地,以误会收尾,结束关系吧。我很重视他,他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家人。徐幻森忽然起了一阵战栗,他觉得以前可能对眼前这人太轻视了。徐幻森叹了口气,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最终投降,我不保证能说服他,你不要期望太大。谢谢,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邢望海已经起身,他是带着拐来的,走出去的背影虽有些趔趄,徐幻森却无端地觉得笔直又坚毅,隐隐积蓄着力量。因为一时心软,中了邢望海的招。这几天,徐幻森的心思就琢磨在怎样向齐情开口上。齐情已经拆了石膏,离开拐杖行走,如果不仔细观察,是发现不了脚上有毛病。他还没有复工,但偶尔会去一下录音棚。大多数时间,他都窝在徐幻森家里,弹弹吉他,找找灵感作曲写歌。在韩炜和唐一曲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再次登门,父子见着面了,倒是没有兵戎相见,大伙坐下来勉强吃了一餐晚饭。这顿晚饭吃得干涩,四人相对无言,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徐幻森夹在父子三人中,几乎要晕厥过去。有了这前车之鉴,徐幻森真得没有自信,能将邢望海再塞向齐情。邢望海这边,催得倒不算急。只是,每晚都有一条短信,客套的问候,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徐幻森快被逼疯了,摊上齐情,比他想象中要来得有负担,他不喜欢麻烦,可他又不自觉想要去替他解决麻烦。他被改造了,被齐情大而化之地驯服了。意识到这点,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心动,以前的逢场作戏、故作风流竟然都像笑话了。齐情这天在家中接到徐幻森短信,邀他外出就餐。徐幻森最近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虽同在一处屋檐下,却连打个照面都难。齐情醒着的时候,徐幻森还没有回家。徐幻森睡下了,齐情又不敢打扰他,只能自己打发时间,更别提能一块儿像模像样地吃顿饭了。所以,接到这个邀约,齐情自然兴奋异常。徐幻森和他都是懂得享受的人,安排的位置断不会差强人意。而且,徐幻森比他还要考虑周全,特地派专车来接他,他从停车场的电梯直通餐厅,再被侍者引进奢华低调的包厢内。坐下不过半分钟,侍者奉上了温热的茶水。齐情浅浅抿了几口,身后传来一阵拉门的声响。他下意识以为是徐幻森,头也没回地说:你来了。对方不发一言,脚步有些沉重,在他对面坐下。他只不过愣了两秒,端着茶杯的手一歪,漏了些茶水出来。他其实不必问他为何要来,是如何得知他今晚在这里的。即使不是今晚,往后总有一天,他们都要这样相见一次。只不过现在提早罢了。想吃什么?齐情面无波澜,将桌上的菜单推到对面。邢望海对吃的没有齐情上心,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你决定就好。齐情摊开菜单,邢望海的声音传过来,你不要怪徐幻森,是我要求他这样做的。齐情没响,装作只顾看菜单。邢望海突然说:不要埋怨干爹和唐叔叔,他们都是为你好。齐情依然没有反应,眉头却拧紧了些。我妈妈和舅舅固然做得不对,但他们只是一时气急了,才会迁怒于人。请你不要恨他们,跟他们计较。齐情终于从菜单上抬起头,冷森森问:你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吗?邢望海要他不要恨这个,不要埋怨那个,卸下过往恩仇一笔勾销,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不去清算,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神佛,成全不了别人的请愿。齐情。邢望海往前倾身,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心冰凉,像是镀了层霜,激得齐情一激灵。我和我爸爸都得了一种病,治不好的病,一旦发病,就控制不了自己,而且会失去意识,甚至发狂,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发病时机无从判断,没有力气,疼得会在地上打滚,像野兽一样......关于我爸爸制造的那场车祸,无可免责,他是罪人,是害你失去幸福的罪魁祸首。可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个病人,突然发病,从而造成悲剧,如果他是清醒的,我相信他一定不愿看见自己害了这么多人......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解释,但你想想看,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考驾照,从来不从事操作性、对抗性活动,就是为了避免再度出现意外,伤害到他人......你还记得吗?我高三那年,突然要去游学,跟你失联了一段时间。后来回家,你正好回国度假,问我为何突然消瘦这么多,我支支吾吾,只跟你说肠胃不好拉肚子才瘦下来的......其实,我去了疗养院,待过一段时间,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生了怪病,因为大人也在瞒我,我以为我那次治好了,从此就能无忧。可惜,那只是一个先兆,意味着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齐情瞳孔剧烈收缩着,一脸呆滞。他的手还被邢望海握在手里,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塑。他有预想过很多结果,大概是他大发一通脾气,不欢而散。最好能让邢望海多受点儿煎熬,这样才能赎他们长久伙同欺骗的罪。可早在他受到打击前,邢望海就在一个人受苦,吞咽他所不知道的痛楚。他这才发现,原来仇恨并不能让他好受几分。他的仇恨建立在邢望海以及大人们的身上,可这仇恨并不牢靠,甚至本末倒置。可他还是要怪一怪他们,不能就此松口,露出被招安的架势。叶弥不由睁大了眼睛,觉得不认识眼前的邢望海了。他受的苦也像烙铁一样落在她身上,可他似乎并不领情,一睁开眼,挂念得都是外人。或许,她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儿子。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不许你见他!叶弥尖锐地叫出声,红血丝从眼底渗出,你谁都不能见!杨鸥也好,齐情也好,统统都不能见!邢望海没有激烈地顶嘴,只是眨了眨眼,不再言语,好像不屑于抗争。似乎早就如他所料,叶弥会有如此大反应。他太冷静了,冷静到几乎残酷,一扫过去的柔顺乖巧。也不知道是因为生了大病,察觉到自己危在旦夕的处境,所以心性和脾气都改变了不少,他不想再一味装乖,博得青睐和肯定。他想按照杨鸥说的,做自己,把欲望和渴求都坦白。更何况,他时日无多,任性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