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没有生气,我觉得她很有意思。遇见比我有意思的人,我一向很宽容。惜玉很厉害,不仅是通信工程博士,还拿到过nsf的奖学金,作为外国人,拿美国人的奖学金,就很不简单了。惜玉有次凑过来,突然说,你擦了什么香水,真好闻。我疑惑,说没有啊。她笑着说,不可能你把手伸过来,给我闻一下。我照做,把手伸了过去,结果她直接亲在了我的手心。我惊讶地僵住了,她看着我眼睛亮亮的。我只能说,那一刻,我的心乱了。我们去南极盆地,惜玉检查完仪器,过来坐在我身边,指着万里无云的蓝天说,看,彩虹。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好静,静到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就想,婚姻虽然一地鸡毛,但惜玉是这么好的姑娘,我想跟她赌一把。那次越冬,惜玉陪着我熬过来最黑最寒的极夜,接下来,只要等船来了,过完国庆节,我们就可以回内陆了。我有许多计划,都没有对惜玉说,其中最想做的,就是带她去看伊瓜苏大瀑布,看瀑布上的彩虹。阿根廷科考站的朋友告诉我,相爱的人一起去看了伊瓜苏大瀑布,在这世上就再也不会走散。但上面来了消息,我不能回去了,因为本来要换我的队医突发意外来不了,我只能顶替,又是暗无天日的一年。我送惜玉上飞机,她很开心,我不想表现得失落或者伤心,破坏她的好心情。惜玉问我,想要什么,夏天回来时,她带给我。我想了想,摇摇头,告诉她,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我一直在懊悔,如果那天我强行挽留她,让她不要去,是不是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三级风暴预警,连卡特车都难以开动了。惜玉却为了能修好通讯设备,以身涉险,冲进了暴风雪里。卡特车咆哮着,风和雪也咆哮着,只有惜玉最镇静,完成了她的使命。一起回来的队友描述意外发生的情形,每每有那个场合,我都回避了。南极冰缝里,海冰之下,替我容纳了惜玉。我向组织请假,偷偷去了离惜玉发生意外最近的海岸线,甚至徒步跨上了一块浮冰,那冰上有只正要下水的企鹅。它好像被我打断了行动,扑棱着鳍,有些警惕地看我。我却傻傻地问它,你见过惜玉吗?你如果见过她,就叫一声吧。企鹅盯着我,真得叫了一声。我一直在医别人,结果却连自己都医不了。最后悔的是我还没有问过惜玉,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愿不愿意嫁给我。我觉得总该有人记得我和她的事情,否则,这一切不就会随着我俩消失,那就都消失了吗?南极的风,是她陪我吹的,我怎么都不会忘记,风,替我吻吻这片土地,吻吻在这里长眠的,我的爱人。ming于203x.12.7/一段尘封在这荒芜冰原里的深沉爱恋,竟是这样,无意的,震颤的,在他们面前呈现。齐情握着这张信,觉得沉重无比。他低低喊了声徐幻森的名字,然后从那信上仰起脸,流了满脸的泪。第75章114.回到科考站,齐情一直神色郁郁。徐幻森几次想同他搭话,齐情都回避了,径自躲进房间,直到摄制组开会时才现身。拍摄内容是一早就定好的,嘉宾们分队,从科考站出发,看谁能最先到达南极点。肯定有剧本,会尽量把容易擦出火花、引起话题度的嘉宾成员组成搭档。组队完再分配一小队专业人士跟随,以防意外发生时能第一时间处理。讲完行程安排,极地探险家开始向大家传授经验:我们要尽量远离海岸线,海岸线附近的冰层很薄,基本上都是海冰,海冰上会有越来越多的融池,虽然现在是夏季,万一掉进海里,海水依旧能迅速把人冻死......另外,还要注意冰裂缝......听到冰裂缝三字时,徐幻森下意识望向齐情。齐情抱臂站在角落,晦暗不明的光盖住了他整个人。有人说:放心,我们命大着呢。其他人也笑起来,插科打诨,说得这么惊险,那我们不是得出发前跟老天爷祈祷,保佑我们活着回来啊!忽然,砰地一声响,融洽自乐的氛围被突兀打断,原来是有人甩门走了出去。徐幻森再朝角落投去目光,齐情已经不见踪影。他心下一紧,身体比意识先动,跑了出去。眼看齐情快要走出内门,徐幻森没管那么多,扯开嗓子喊,齐情你等等齐情脚步一顿,却没转身。徐幻森赶紧跑过去,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吧。齐情沉默,供热水管在他们头顶发出细微嗡嗡声,是这方空间里唯一的响动。徐幻森从未这么无能为力过,他想了想,缓声问:要不要去麦克默多站转转?趁着这几天休整,那边有电影院、桑拿房,还有......徐幻森,齐情哑道,你说......怎么会有人完全不把这里的危险当回事呢?那么多人来到这里,生病了、死了、消失了,玩命似地为国家卖命......他们很伟大,徐幻森忙不迭插话,齐情,来这里工作的人,都特别伟大。所以,我才决定第一站来这里,不仅是为了驾车领略南极风光,更是为了让观众们看到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群什么也不图,为崇高使命而献身的科研工作者.......但我也不能给嘉宾们压力,除了不停提醒外,最好的办法,就是时时刻刻提高警惕,杜绝危险发生......齐情垂眸,喃喃,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徐幻森明白他在说什么,胸腔也酸涩地肿胀着。我们出去走走吧,徐幻森说,你不是带了滑雪板吗?要不然,教我滑雪?我看见114生活楼后面,有一个小雪坡,挺适合滑雪的。齐情抬头,怔怔望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稍微一运动,身体就容易发热。徐幻森以前跟风,冬天去东北度假,滑过双板,技术跟菜鸟没区别。齐情带来的是单板,完全不是一回事。齐情滑得虽好,教人却不咋滴,徐幻森摔得服软,刚直起身没多久,结果重心不稳,一屁股坐进雪里。起来!起来!齐情单脚拖着雪板,蹦到他面前,伸出手要拽他。饶了我吧。徐幻森脱下雪镜,摇摇头,我这把年纪,扛不住了。齐情噗嗤笑出声,这跟你多老没关系,你就是耍赖,想偷懒!是是,徐幻森应声,我太菜了,耍不来。齐情将雪镜推到额头,露出一双浅瞳,盯着徐幻森,那就休息吧。说完,便挨着徐幻森坐下。临近午夜,太阳缀在北方的天空,晕得天际一片橙黄。不远处的风球在嘎吱嘎吱转,偶有海鸥经过,叫唤着拂过雪丘。此刻是这般宁静祥和,只有冷风灌满他们的发梢毛孔,让脑子和身子都变得轻盈。这种难得的放空,是他们久未感受到的。到了南极点后,你想怎么庆祝?徐幻森忽然问。每位嘉宾,不管顺序,只要到达终点,节目组便会如他所愿,安排惊喜。可以提过分的要求吗?徐幻森笑,少儿不宜的可不行。齐情作思索状,我想想徐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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