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信封在抽屉里,地址都写了钱旭阳知道律风有寄信的习惯,他们身处同一个工地,时常见到律风将信交给出门的同事,让人帮他投递一下。寄给殷以乔。他想,这应该属于他们私下的一种约定,用信件维持感情。于是,钱旭阳慎重问道:需要我帮你打印一封信,放进去吗?不用。律风累得闭上眼睛,呼吸染白了透明面罩,但记得给他发消息,就说就说我给他寄了信,他一定要亲自签收。病房有同事守着,钱旭阳飞快回了鱼平工地。不过五天,这座他熟悉的大桥,已经站稳了脚跟,解决了近百年的难题,成为了中菲友谊象征。他虽然没有亲自见到大桥合龙,但是远远眺望雄伟桥梁,心中没有半分遗憾。毕竟,桥就在这里,律风也醒了。应当是值得庆贺的双喜临门,根本无需觉得可惜。他打开律风宿舍房门,开灯就能见到干净整洁的房间,书桌上放着律风惯用的笔记本电脑和书本,好像律风刚刚离开,随时都会回来的样子。钱旭阳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里面十几个褐色信封,全都有律风笔锋锐利的字迹,在封面清楚写好了地址,以及:殷以乔(收)钱旭阳拿好信封,走出工地。时值下午,不少商铺还在营业,钱旭阳进去,选了几个印有菲律宾谚语的书签,往信封里放好。然后拍下照片,按照律风所说的那样,编写了消息。律风:我给你寄了封信,你一定要亲自签收![图]不过一会儿,对话框就跳出了回复殷以乔:嗯,谢谢。钱旭阳愣了。他盯着这句短短的消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这种客气疏离的感谢,如果是殷以乔发给他的,他必然不会觉得奇怪。可是钱旭阳怀着疑惑,点开了查找聊天记录,简单的输入了谢谢。搜索结果孤零零的,只有刚才的最新消息刺眼夺目。钱旭阳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明明下午的菲律宾烈日熊熊,他却惊出了一背冷汗。殷以乔从来不会跟律风说谢谢。第85章 我想回家。钱旭阳有了不好的预感。像殷以乔这么优秀的建筑师, 不太可能会用谢谢这么幼稚的疏离方式表达自己的生气。唯一的解释,只剩下他知道了。钱旭阳寄出信,根本顾不上什么休息。他心急火燎的往回赶,坐在颠簸小车上, 都克制不住猜测。菲律宾的新闻和国内的媒体, 绝对没有关于律风中枪的报道。国院内部更是知情识趣的优秀保密学专家, 不可能悄悄走漏消息。但是, 现在更重要的不是追究到底是谁告诉殷以乔的。而是他必须提前通知律风:怎么办!殷师兄知道了!殷以乔能够成为律风紧急联系人,并且还要他们帮忙瞒住伤情的重要人物,在律风心里的地位自然不一般。钱旭阳窥伺律风私生活,帮忙保守秘密不到一天,竟然就要面对如此恐怖的结果。他狂奔进医院, 还没能踏入病房, 便在门外见到了两个稍显陌生的身影。钱旭阳的同事,则疯狂使眼色, 悄悄抬手指了指,仿佛提醒他boss来临。一个人安慰道:谢医生都这么说了, 你就千万别生气。我不是生气, 是那人话还没说完,眉峰略带烦恼,转过头看向钱旭阳。顿时,钱旭阳火烧头顶,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病房外的人,一个是易兴邦, 另一个身穿衬衫手弯挂着西装外套,神色烦忧却优雅严肃的男人,除了殷以乔还能有谁?!殷师兄, 我没想骗你!他的老毛病从来改不了,还没遭到严刑拷打,先自己坦白从宽。是律工、律工不想你担心,更害怕你来菲律宾这里这么乱额说着说着,他自己声音都低了下去。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殷以乔都亲自来了,搞不好刚才回他消息的时候,人正站在病房外看着律风。然后、然后收到了他天真烂漫的假消息。殷以乔见他说不下去,平静回答,我知道。谢谢你。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懂律风的人。如果不是律风交代,钱旭阳又怎么能解锁手机,又怎么敢随随便便回他消息。他千里迢迢赶到菲律宾,联系了易兴邦,来医院的路上已经了解了全部情况。中枪、抢救、昏迷了五天。今天终于能够睁眼,却依然虚弱得受到重点看护。援菲医疗队最好的医生,每天定时巡房检查,为律风安排了详细的治疗方案。殷以乔的心一直沉寂,哪怕等病房里的医生们例行检查完毕就能进去,依然升不起半分喜悦。只剩下一片惨白。殷以乔卸下了远在中国的惊慌,却充斥着无处发泄的无力感。最终只能化作深深无奈。他长叹一声,人还活着就好。律风很少生病。南海隧道项目时,过劳导致的头疼脑热,都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似的,早就被他淡忘在脑海。可如今这一枪,他前半生没挨过的病症伤痛都猛烈涌上来,把他折磨得浑浑噩噩,意识不清。虽然躺在病床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是他连梦境都构筑得不安稳。因为,医生们敬业检查,不断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呼吸顺不顺畅?手脚有没有知觉?律风哪里都不舒服,哪里都疼,但不想显得娇气,回答得格外坚强。医生们交流起那些复杂的检测数值,律风听得昏昏欲睡,把他们研究用药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任由自己闭上眼睛。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又传来嗡嗡的对话声音。是不是发烧了?护士,请你看一下。发烧正常的,体温不算高,暂时不能用药,免得加重身体负担。男男女女的声音,模模糊糊作响。律风好像在梦中,隐约感受到眼皮外明亮的光。又好像醒着,清晰地察觉到伤口阵阵发痛。半梦半醒之间,他皱着眉,呼吸沉重费劲,却有一只温热手掌,盖在他额头上。片刻,小心翼翼帮他擦掉了沁出来的热汗。这样的动作过于亲昵,惹得律风皱了皱眉。他还没能掀开眼帘,就清楚听见一声殷师兄,桑托斯先生说那一声喊,在他纷乱意识里格外明晰。律风骤然觉得心跳剧烈,听觉数以万倍敏锐起来。即使眼皮沉重、头脑昏沉,他也想睁眼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律风感受到刺眼光线,痛苦眯着眼仰望着旁边高大的背影。那个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宽阔的肩线下,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了结实有力的手臂。他完全没有精力去辨别病房里的谈话内容,竭尽所能地盯着熟悉得令他眼眶发热的后背。嗯。熟悉的低沉回应,震得律风心脏猛然一跳。他呼吸急促地想要出声,却又喉咙干裂得烧灼,发出了一丝丝气音。律风努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就见到梦里想了许久的眉梢挑起。殷以乔表情无奈道:醒了?这一看,律风再也不敢眨眼。殷以乔来了。师兄律风沙哑的声音,虚弱地从呼吸罩里溢出。他几乎本能地想伸出手抓住殷以乔,偏偏只能动了动手掌,牵得垂落的输液管摇摇晃晃。要拿什么?殷以乔皱着眉,温柔摁住他乱动的手,我帮你拿。律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