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去,接着就听见唐星北略带尴尬地开口,声音很小: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虫子。方临沉默片刻,笑了笑,又叹口气。半晌,唐星北才扭头看他:叹气干什么?没事。方临眯起眼,问道,你小时候自己在这儿玩儿?唐星北啊一声,随手扯了根草,无聊在眼前打着结:有时候跟我表弟一起。他像是想起什么,嫌弃地皱皱眉:但我不爱带他来,丫游泳总尿尿,尿一次我揍一次,后来揍多了我舅妈就不让他跟我玩了。方临盯着他玩草的细长手指,笑了半天:你挺好玩儿的。哪里好玩儿。唐星北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手,张开,眯缝着眼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方临一顿,喉结滚了滚,嗯一声。唐星北没出声,转回脑袋,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挡在阳光前静静地看着。他指节清瘦白净,透过光时,指尖是浅淡通透的红色,很漂亮,是个适合弹琴写字甚至是干点儿什么的手。方临缓慢地曲起一条腿,别开眼收回视线。唐星北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依旧盯着自己的手看,半天,轻轻打了个响指:给我。什么。方临闭着眼,阳光下眼前的色度一片斑斓。手。方临一顿。见他不动,唐星北直接抓过他的手腕,横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再对比一下。明明和自己的手长得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他指腹偏软,上下滑动时,方临闭了下眼,无声地吐一口气,左腿再次往上曲了曲。唐星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依旧翻着他的手指来回地看。方临左手手心偏上处有一道伤疤,浅浅地泛了白,微微凸起的愈合触感细腻,大约有三四厘米的长度。他皱皱眉,指尖在伤疤上摩挲着,刚要拉近了看一眼,方临却忽然把手抽了回去,声音也有一丝微微的沙:痒。唐星北有些尴尬,手心在裤子上蹭了蹭,小声问:你手上那个疤是怎么回事,打架也伤不到这里吧?方临一顿,抬起手,看了眼。过了约有三十秒钟才开口,语气冷淡:我爸弄的。唐星北惊得瞬间支起左臂朝向他翻过身来,瞪大了眼,连声调都没能控制住差点破音:你爸?!方临侧过脸看他,笑了声:你是不是渴了,这音调崩的。唐星北没出声,就这么直直地皱眉看着他。方临沉默地和他对视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勾勾嘴角,伸手弹了下他的胳膊:这么支着累不累啊。少废话,怎么回事儿。唐星北拧着眉一动不动。方临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尽管唐星北表面看起来浑身的刺,扎手又嚣张,却早就习惯性把自己裹成一个隔绝的球,不管任何时刻都不会有越出界、甚至是过问到别人隐私的时候。方临于是眯眯眼,半晌,才意有所指道:你以前不是挺理智的吗。唐星北顿了顿:今天已经不理智了。方临迅速抬起头,看他一眼。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明白这句话隐晦的含义,却又好像并不清楚,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到溪流哗哗,以及聒噪的蝉鸣。方临慢慢移开视线,看着天上的云朵,忽然开口: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羊。嗯?唐星北没想到是这个开端,迷茫地愣了一下。闭嘴听我说。方临啧一声。唐星北听话地闭了嘴。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那只小羊羔是我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方临大概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些,缓慢地组织着语言,声音偏沉:养了有一年多吧,很乖,也通人性,不吵不闹,我那时候每天放学都会带它出去散步吃草。说到这儿,他沉默了片刻。唐星北没有催他,静静地等。后来它就长大了。方临抬起手,看着手心的伤疤,眯起眼。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公务员,家境也算殷实。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赌牌,我和我妈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家里存了几年的钱全部输了出去,还反欠了不少高利贷要不是房产证还没过户,那套房子估计也早就没了。方临沉默片刻,眯起眼:然后他就看上了那只羊。听到这里,唐星北大致已经猜到了后来的事。下着大雨的傍晚,小方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抱紧了栏杆外的铁门。方建国双眼已经赌疯了般通红,一手提着老式的宰牛宰羊的刀,指着他骂:你个小杂/种坯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种!老子白养你这么大别他妈不长眼!让开!小方临浑身湿透,衣服和头发狼狈地贴在身上滴着水,目光却精亮,一声不吭,眼神里泛着满满的戾气。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恨戾,方建国忽然有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的慌乱,但很快又觉得愤怒,于是走上前,用力地一脚踹上去,骂骂咧咧道:让你他妈滚开!肩背生疼,小方临却死死没有出声,咬牙抱着铁锁链不丢手。大雨模糊了视线,方建国的叫骂声混淆了听力。他却心有所觉般忽然扭过头,看见廊檐喧哗的雨帘下,陈芸正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他像是从绝望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眼眶忽然湿热,想要张开口求一声,可妈妈两个字还没出口,陈芸已经漠然地转身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五六岁的小孩儿根本抗衡不了成年人的力气,小方临没能守住他的羊,□□脆的一脚踹到了泥水坑里,羊在身后凄惨地咩咩叫。他疼得浑身都在打颤,却在方建国提着羊角拿刀去剌它脖子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爬起来冲上前,伸手一把攥住了刀刃。说是要聊,却没一个人先出声。还是唐星北先开的口,语气平静:你腿怎么样了。下个周就能拆板了。方临说。嗯。唐星北应完这一声就又沉默了。两个人挨得很近,手臂稍稍一动轻易就能触碰到,甚至能隐隐地感觉得出身侧的温度。但方临却没敢动。他能察觉出唐星北的迷茫和烦躁,却不清楚他究竟思考到了哪一步,更不知道他想明白之后是会往前、还是会迅速把那一分微妙的感觉剥离干净。正这么想着,指尖忽然传来一段温度,裹着温凉的皮肤,酥酥麻麻。方临顿时一愣,心跳泵过的血液急促地上冲。他僵硬地盯着脸前飘过的那一朵白云,硬是没敢扭过头,呼吸勉强保持着稳定。但那一段温凉很快就嗖一下撤了回去,接着就听见唐星北略带尴尬地开口,声音很小:操,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虫子。方临沉默片刻,笑了笑,又叹口气。半晌,唐星北才扭头看他:叹气干什么?没事。方临眯起眼,问道,你小时候自己在这儿玩儿?唐星北啊一声,随手扯了根草,无聊在眼前打着结:有时候跟我表弟一起。他像是想起什么,嫌弃地皱皱眉:但我不爱带他来,丫游泳总尿尿,尿一次我揍一次,后来揍多了我舅妈就不让他跟我玩了。方临盯着他玩草的细长手指,笑了半天:你挺好玩儿的。哪里好玩儿。唐星北注意到他的视线,抬起手,张开,眯缝着眼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方临一顿,喉结滚了滚,嗯一声。唐星北没出声,转回脑袋,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挡在阳光前静静地看着。他指节清瘦白净,透过